“太傅最不放心的便是你。”
萧朔不意外蔡太傅已和他说了这个,侧回身,将灯拨得亮了些:“我说过要管你,却将你管成这个样子,他定然极生我的气。”
云琅知他素来易钻牛角尖,耐心开解:“太傅是让你管着我,叫我不上房揭瓦……”
“不然呢?”萧朔蹙眉,“你看我管住了吗?”
云琅:“……”
云琅一腔关爱生生错付,咳了咳,讪讪的:“哦。”
“你何曾少折腾过一日?”
萧朔是来找他算账的,被搅和一通,几乎忘了来意:“还留的什么纸条?!都写了些什么?什么不过睡了几觉……”
萧朔越想越恼,沉声斥道:“我何曾夺了你最要紧的东西!”
萧小王爷没受过这个委屈,咬紧牙关,怒意难当:“不过就是趁你歇下,拿了你的玉佩罢了,也值得你这般——”
“不是我要写的!”云琅简直撞天屈,“老太傅举着戒尺……那么宽一把戒尺!紫檀木的!”
云琅左手心现在还肿着:“他盯着我,说一个字我写一个字,写错了都不行!”
萧朔蹙紧了眉,将信将疑抬眸。
“真的,不信你去问太傅!我疯了才没事写这个……”
云琅正要发誓,忽然回过神,往他腰间看了一眼,伸手去够:“我今日没找着那玉佩,是叫你拿走了?”
萧朔倏而冷了神色,将玉佩按住:“你的东西,我不能拿?”
“本就不是我的啊。”
云琅莫名:“是我从你腰上拿的,你忘了?”
当年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因为一块双鱼玉佩弄得不欢而散,还弄坏了小云琅的玉麒麟。
云琅后来便长了记性,凡是萧朔随身的东西,除非是自己送的,否则无论再如何胡闹,也一律规规矩矩半点不碰。
也就是这些年两人始终没见,那些规矩都淡了不少。云琅仗着自己有伤,才开始得寸进尺、蹬着鼻子上萧小王爷的脸。
萧朔前几日戴了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极温润的羊脂白玉,镂刻成了精美的流云形状,被蟠螭纹细细密密环锁着,坠了深竹月的络子,漂亮得很。
云琅在萧小王爷的脸上,一时得意忘形,顺手扯过来,就戴在了自己身上。
后来去了医馆,也没来得及再还回去。
“确实是好东西,我还怕又给弄丢了。”
云小侯爷自幼锦衣玉食,玉佩从来都是戴着玩儿的,倒也不拘非要哪一个:“没丢就好,你戴着也好看,还你——”
云琅看他神色不对,伸手晃了下:“小王爷?”
萧朔看着他,面沉似水:“玉佩虽曾在我腰上,却是你亲手拿走的。”
“……”云琅有些摸不清头脑:“我拿了,然后呢?”
“你既拿了。”萧朔眸色晦暗,牢牢盯着他,“凭什么不是你的?”
云琅:“……”
大抵……这便是天生的气势。
皇子龙孙,天家血脉。
萧小王爷说这种冤大头的话,都能说得霸气四溢铿锵有力。
云琅由衷敬佩地坐了一阵,压了压念头,又细看了一眼萧朔。
小王爷坐在灯前,脸色又有些不对,眼看着竟像是又要发脾气。
云琅一阵后悔,心说果然玉佩这东西一块儿也碰不得,干咽了下,握着他的手摸了摸。
萧朔向来抵不住他这个,手臂颤了下,绷紧了,没挪得开。
“有什么不一样啊?”
云琅握着他的手,缓和了语气轻声问:“就按你说的,它……曾经短暂地,不着痕迹地,属于了我一下。”
萧朔胸口起伏几次,声音冷得象冰:“两天。”
“属于了我两天。”云琅改口,“现在让你拿走了,不就又是你的了吗?”
萧朔定定看着云琅的茫然神色,凝坐半晌,侧开头。
他握着那块冰冷的玉佩,眼底漫开些血色,白日在宫里的安心彻底冷透了,只剩下嘲讽的余烬。
他就只是想要一块云琅的玉佩,随身戴着。
……
竟都不行。
云琅不要他的玉佩。
曾经的那一块,他当时不肯给,云琅现在便什么都不要了。
萧朔静静垂着视线,眼底血色翻涌,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