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 第199章

云琅收回目光, 朝他笑了笑:“这些我们倒是知道。”

云琅叫人撤了两盏冷茶, 又斟了第三盏, 推过去:“卫大人与杨阁老走得近, 可还知道些我们不清楚的?”

卫准攥了下拳:“下官并非——”

他静了片刻,苦笑一声, 叹了口气:“我与杨阁老走得并不近, 只是如今仍忝列着开封尹职事, 守着汴梁腹心之地,被他们格外重视些罢了。”

云琅剥了个栗子,搁在桌边, 视线落在他身上。

卫准道:“云将军知道‘试霜堂’么?”

“大略知道。”云琅这几年走遍各处,闻言点了下头,“取‘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之意,是出资扶助寒门的,只要有心读书科考,缺钱给钱,断粮管饭。”

卫准闻言怔了下,失笑:“但凡试霜堂,一律开在官府都探查不到的穷山恶水,找是找不到的,只有重病半死、只剩一口气的,才会被抬去救治安抚。”

卫准不料他连这个也知道,若有所思:“云将军连这个也知道,看来琰王这些年虽然看似闭门不出,也有自己探查的办法。”

云琅不以为意,笑了笑:“大人接着说。”

“试霜堂专救几乎没有生路的寒门学子,延医用药,将人救活后考较学问。若是实在不开窍、书读得不扎实,便扔出去自生自灭。”

卫准道:“若是书读得好,又有天资,就如云将军所说,只要有心读书科考,三餐用度皆有供应。”

“凡是入了试霜堂的学子,皆有名师悉心教导,待学问好了,便送去应试科考。”

卫准苦笑道:“这些人来时已几乎没有生路,再造之恩、再生之德,如何能不设法报答?纵然此后察觉出端倪,也早已来不及脱身了……”

云琅静了片刻,实在忍不住:“救活后考较过,抬了扔出去的那些人里,难道就没有书也读的很好、脑子其实也很聪明的?”

卫准愣了愣:“什么?”

“……没事。”云琅平了平气,又剥了个栗子:“卫大人也是被这‘试霜堂’送入朝中的么?”

“是。”卫准低声道,“试霜堂受杨氏一门教导,为避嫌,便不能参加阁老主持的春闱,故而自然也不算是杨阁老的门生。”

云琅点了点头:“世人都说杨阁老有教无类,从不拒寒门子弟,原来是这么个‘不拒’法。”

萧朔这几日已叫人查清了杨显佑的家族亲眷,云琅看过一遍,大致记得差不多:“杨氏一门……他那两个儿子,也在试霜堂教书?”

“杨阁老说,他已在朝堂之中位极人臣,家族子弟无论如何都要承祖荫,于他人实在不公,理当避讳。”

卫准稍一停顿,又道:“故而但凡嫡系子弟,没有一个入仕的。”

云琅笑了笑:“避讳……也不知避讳的是什么。”

卫准今日已破例说了太多,不再置评:“云将军想问的,下官大致能猜得出。但下官所知,的确已尽数相告。”

“其他的事,杨阁老大抵也不会告诉大人。”云琅大略猜得到,“卫大人这个脾气,在杨氏门下,只怕也不算是多受青睐的。”

卫准苦笑:“何止不受青睐……故而由下官说,云将军选下官来做人质,选得其实并不好。”

“不妨事。”云琅攥了攥手腕,并不着急,“汴京向外,京西南路、淮南西路,我知道他几个试霜堂的地方,大不了带人赶去抄几家解解气。”

卫准微愕:“将军如何会知道——”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忽然回过神,看着云琅,神色微微变了变。

“三家试霜堂,都把我抬着扔出来了。”

云琅终归还是压不下火气:“我就这么不堪造就?!”

在学宫读书的时候,云琅虽然三日一罚抄、五天一禁闭,可大都是因为揪疼了太傅的胡子,薅秃了少傅的毛笔。但凡用心学的东西,便没有学不会的。

云琅想不通自己差在了哪儿,越想越来气:“怎么挑的人?!怎么就不开窍了……”

“试霜堂考较的是帖经、墨义和诗赋,都是科举要考的。只考强记博诵,至于其中内涵义理,却说学之无用,不准深究。”

卫准忙道:“将军所学,只怕不精于此。”

卫准看他半晌,终归忍不住:“云将军这些年,为何竟凶险至此?当初先帝明明已给了将军免死金牌、豁罪明诏——”

“诏书叫我拿出去换别的了。”

云琅摆了下手:“免死金牌倒还留着,他日卫大人若真见了,若尚可自保,还请帮忙说句话。”

卫准看着他,慢慢蹙紧了眉,静坐半晌,伸手拿过了那一盏茶。

云琅看着窗外宫城,手上仍不紧不慢剥着栗子,面前桌案上已整整齐齐列了一排。

“云将军。”卫准低声道,“心悦琰王么?”

云琅手里拿着个刚剥好栗子仁,忘了放下,搁在嘴里自己慢慢吃了。

他静了一刻,回过神,失笑:“大人怎么忽然问这个?”

“此事始末,将军说不很重要。”

卫准端着那盏茶,抿了一口,搁在一旁:“时隔多年,将军大抵也忘了,这话本不是下官问的。”

云琅空攥着拳,坐了半晌,轻按了下胸口,将未剥完的栗子搁在一旁。

“那时琰王尚未袭爵,以世子之身,在宫外跪求,原本无权面见先帝。”

卫准低声道:“是云将军替他出头,只身闯宫——”

“我就住在宫里,从后头冲出来罢了,什么闯宫。”

云琅失笑:“也不是替他出头,是我自己想要个说法。”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