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簿愣了下:“酥琼叶,您不知道?”
“我如何知道……还嚼作雪花声,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般风雅?”
云琅咬牙:“我弄个雪球,压成饼塞他嘴里行不行?”
“只怕不行。”老主簿低声道,“酥琼叶是将隔夜的馒头切成薄片,涂上蜂蜜、牛乳、熟油制成的芡料,在火上烤酥,再散去火气……”
云琅:“……”
老主簿:“?”
“烤馒头。”云琅道,“嚼作雪花声。”
老主簿张了张嘴,咳了一声:“……是。”
云琅抱拳:“知道了。”
老主簿一时拿不准萧朔心思,忧心忡忡看着云琅戴上斗笠掩去头脸,解了匹拉车的大宛马,一路绝尘而去。
少了匹马,马车走得比方才更见慢腾。
老主簿跟着马车,屏息走了一炷香的工夫,远远见了个策马回转的人影,眼睛一亮:“小侯爷——”
“卖没了,换了一个。”云琅随手扔了缰绳,掠下马背,片刻不停地钻进了车里,“快,张嘴。”
萧朔头疼得厉害,靠着车厢,正尽力敛着心神。他已下了决心,绝不再叫云琅替自己有半分担忧,闻声蹙了蹙眉,撑着睁开眼睛:“你——”
云琅眼疾手快,从纸袋子里摸了个东西,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抬手牢牢捂住。
萧朔及时撑起身,堪堪没被云少将军徒手噎死:“什么?”
“炒黄豆,刚炒的。”
云琅总算弄懂了他们风雅贤士的套路,举一反三,郑重扶着萧小王爷的肩:“快点,嚼出惊雷响了吗?”
第五十六章
马车停在府外, 琰王殿下匆匆下车,匆匆进了府门。
玄铁卫少有见到王爷这般行色匆忙的时候,有些纳闷, 要警惕防备时, 云小侯爷已自车厢里跳了下来。
没穿外衫,左腕缠着条微皱的衣带,右手攥了个散着炒豆香气的纸包。
身法干净利落,追着王爷,一路撬开门进了书房。
玄铁卫彼此对视一眼, 纷纷释然,蹲着墙根悄声谈论几句,各自忙活手上的事去了。
……
“我说酥琼叶,的确是为了捉弄你。”
萧朔被云琅在书房里堵了个结实, 坐在榻上, 靠着装了整整三十个插销的窗子:“但你手中的东西, 也确实吃不出雷声。”
萧小王爷自己吩咐的将插销锁严, 推不开窗户, 咬了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
云琅气乐了, 他屈膝抵着榻沿, 严严实实拦着萧朔, 把人按在榻上不准跑:“我不过给你买点零嘴,你就要把我绑上!”
两人一个硬要塞、一个硬不肯吃, 在车里打了一小仗。
车厢再宽敞, 终归不够辗转腾挪。云琅仗着身法灵巧占了些便宜, 正要趁机还手,马车便好巧不巧地停在了府门前。
当着玄铁卫不好胡闹,云琅有心给琰王殿下留些威严。一不留神, 手上一松,就叫萧朔一路匆匆避进了书房。
“不行,让我绑回来。”云琅又气又笑,扯着萧朔不准动,“还想把门插上!王爷当真好威风……”
萧朔要挡,视线落在云琅挣乱的领口,眼底微凝了下,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来。
云琅眼疾手快,趁机拿着衣带将萧小王爷攒着双臂,五花大绑了个结实。
他绑人绑得熟练,向来顺当得不必细想一气呵成。手上就要打结,扫了一眼萧朔,顿了下,探头望了望:“就让我绑啊……真这么不威风?”
萧朔垂眸,低声道:“我原本便没什么威风。”
“谁说的?我看你小时候就带劲得很。”
云琅松了手,他向来看不惯萧朔这个样子,有心哄萧小王爷高兴高兴:“你记不记得?有次我翻墙出府,难得叫侍卫司给堵了,叫他们围着不让走。”
王府后面就是汴梁夜市最近得一条街,翻墙抬抬腿就能到。要走正门,就要走官道过金梁桥、绕朱雀大街,过了小御街再经东榆林巷。
云琅一向懒得好好走路,更没耐性绕这般远,向来有多近抄多近的路。
往常都是殿前司巡街净道,对云小侯爷夜游汴梁从来视之不见。有时候碰巧赶上了,还会拉云琅一同回陈桥,分些自家手作的米酒煎茶,就着夜宵一同吃喝。
那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云琅从书房顺手拿了两锭银子,前脚落了地,后脚就被侍卫司围了个结结实实。
“我和侍卫司的人不熟,那些人还真当我是飞贼,非要拧我去见官。”
云琅还记得清楚:“我没和兵痞打过交道,不知道原来还能这般胡搅蛮缠,被他们困了一阵,多亏你来解了围。”
萧小王爷素来没什么架子,每日只埋头读书,若不是他拉着,平日里连府门也不常出,从来也不在汴梁百姓避之不及的那张纨绔衙内单子上。
偏偏那天的萧朔,连云琅从也没见识过。
端王府世子带了府兵,神色冷沉不怒自威,将云琅牢牢护下,厉声斥退了纠缠不休的侍卫司。
那时的侍卫司都指挥使还是镇远侯的人,硬着头皮狡赖,死抠着朝中的律法规程,要带云琅去见官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