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朔州、应城,各方势力交汇,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云琅道:“在明的是靶子,在暗才好谋划。”
朔方军如今将领奇缺,刀疤几个跟得久了,迟早要放出去独当一面。
云琅有意叫他们多想些事,耐心道:“京城往朔州城发兵,消息传到边境,最快要几日?”
“我们有烽火台,他们也有金雕传信。”
这个刀疤自然清楚:“不说三日,五日也足够了。”
云琅点了点头:“若是信传到了,他们会作何反应?”
“自然是调大军压境顽抗。”
这些军中都教过,刀疤想也不想,答得极快:“我军长途跋涉,就算到了边境,军力也已经疲惫。他们趁我们立足未稳,以逸待劳抢先来攻,就能占住上风——”
刀疤说到一半,自己也不由愣了愣,皱起眉:“不对……”
云琅道:“不对?”
“道理是兵书上写的,定然是对的。”
刀疤摇头:“可我们这两日进城前,才照着严太守说的兵力分布四下探过,还是老样子,没有大军调动集结。”
若说西夏的铁鹞子都跟着国主陷在了汴梁,国力空虚,倒也可能。但金人素来凶悍,不可能都叫人打到眼前了,竟还半点反应也没有。
刀疤越想越想不通,皱紧了眉,立在原地。
云琅捻了下袖口,将披风拢了拢:“金人也在等……他们在等谁?”
刀疤知道云琅定然不是在问自己,闭牢了嘴,不打搅少将军思虑,悄悄往挡风的地方站了站。
云琅在不归楼顶站了半晌,便是在想这个。他已大略有了念头,只是此时尚无印证,还需再设法探查清楚。
总归此事仍要帮手,尚急不得一时。倘若这三座边城当真如严离所说,是个等人踏进来的套子,谁隐得更暗,谁手中的底牌与成算便更多。
云琅敛了心神,看见刀疤神情,不由失笑:“倒也没紧张到这个份上……”
话音未落,楼下忽然传来阵闹哄哄嘈杂声,人喊跑动间,竟还隐隐杂着“快抓”、“不可放他跑了”的话音。
刀疤脸色一变,要往楼下赶过去看情形。云琅却比他更快,不见如何动作,披风落定,人已站在了阶下。
萧朔走上来,迎上云琅视线,摇了摇头:“无事。”
这次轮到云琅也微愕:“你在这儿,下面抓的是什么?”
萧朔:“……”
虽说如今云州城内,归根结底就只他一个生面孔,云少将军的不放心也未免直白得太过了些。
萧朔看了看云琅拢在袖中的双手,将暖炉递过去:“兔子。”
云琅险些没听清:“什么?”
“你那兔子不知怎么跑了,在楼下乱窜,啃了店里的药草,景谏在带人追。”
萧朔道:“苦主来寻,说是兔子咬坏了一株百年的野山参,要我们赔偿。”
云琅拢着暖炉,若有所思,朝楼下望了一眼。
众人忙着捉兔子,来回乱成一团,廊间稍静处立了个冷着脸的半大少年。
果然是他们进城门时看见的那一个,背着药锄,怀里抱了颗已有显眼破损的野山参。
云琅看清了那颗山参,心下有数,同萧朔一并过去:“要赔多少?”
“不多。”萧朔道,“一千两银子。”
云琅脚下一绊,匪夷回头,看着这话说出来半分不亏心的萧小王爷。
“琰王殿下。”
云琅站定:“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我如今在一个玉牒上。”
萧朔罕少被他这么叫,微蹙起眉,点了下头。
“生同衾,死同穴。”
云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自然。”萧朔低声,“你要说什——”
云琅:“琰王府的银子,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萧朔:“……”
云琅实在看不下去萧小王爷这般听凭敲竹杠的架势,走到那少年面前,将山参接过来:“这是兔子咬的?”
少年攥紧了拳,僵立半晌,别开视线道:“是。”
“一株野山参,不值这么多银子。”
云琅看他一阵,将手中山参递还回去,轻声道:“你为何要一千两?”
“不要一千两也可。”
少年咬了咬牙关,这次说得流畅了许多,显然早已打好腹稿:“我是要拿这山参跟人换马的,一匹马要这么多钱。叫你们弄坏了,马便换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