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恪适才跟明德说的话也不过是故意诈他。如今听隋宝儿这么一说,原本八分的猜测,现在已是十分确定了。他既看穿朱勇是故意被人放出永宁宫,自然明白放出朱勇的人打的什么主意。
奚嫔的哥哥在禁军供职,职位不算高,若要打探宫中巡防少不得上下打点。而皇宫自陆瞻事后清除一批人后,李淮便十分看重禁军。奚侍卫这点动作肯定瞒不过李淮。奚家是谢家的党羽,李淮没有第一时间发作,而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怕也是存了趁机打压谢家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奚嫔太蠢太胆大,竟将主意打到永宁宫和琼华宫头上。李淮巴不得奚嫔将事情闹大,索性就顺水推舟一把,故意打点了人叫朱勇撞上罗公公。
李淮不经意的一招牵出了四宫嫔妃。琼华宫那位脾气大,受此栽赃心里不定如何恼恨。而永宁宫又才经难产一事,卫三公子怒气正盛。就算事后查出朱勇与皇后中毒一事无关,但如此敏感时候,也绝不能轻拿轻放了。更何况指使朱勇的是奚嫔,而奚嫔背后还有个谢家。奚嫔倒了,谢家便要承担两宫怒火。
长孙恪都忍不住要替李淮拍手称赞了。
隋宝儿见他半响不语,不由得将脑袋缩的更低了。
长孙恪回神过来问他:“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隋宝儿道:“当初奴才不小心得罪了冯贵妃身边的人,是卫三公子替奴才说情,奴才一直记着这恩情,一出了事儿便想着赶紧告诉三公子。”
“你是隋宝儿?”
隋宝儿惊讶抬头,想想又觉不妥,忙低下头,将身子弯的更低了:“大人竟知道奴才?”
“听他提过。”
‘他’自然指的是卫昭。说起来卫昭在长孙恪跟前也是个碎嘴子,很多话他或许说过就忘,但长孙恪常年养成的习惯,记忆超群,卫昭曾提过他无意中救下一个内监,跟霍宝儿有一样的名字。结合隋宝儿说的,自然而然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却不知隋宝儿心里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了。想不到堂堂长孙大人竟会记得自己这个小小内监的名字呢。
“这件事我已知晓,我会转告卫三公子,日后你不必再来此等候了。”长孙恪说完欲走,隋宝儿忙轻声道:“长孙大人且慢,奴才还有一桩事。”
长孙恪停下步子看他。
隋宝儿抖着手拿出被他藏了许久的竹哨递给长孙恪,并将那日看到小内监的事一并说出。
“奴才不知这竹哨与琼华宫死了的宫女姚竹是否有关,但事情凑巧就发生在那几日,而这竹哨里边又刻着一个竹字。奴才知道的也不多,但琼华宫那事听说还没有着落,证据又指向皇后娘娘。奴才不敢怠慢,这才斗胆请长孙大人查一查这竹哨的来历。”
长孙恪摩挲着竹哨,目光渐渐深邃。
隋宝儿或许不识货,但长孙恪却是认识的。制成竹哨的并非普通竹子,而是紫竹。紫竹难得,养出上好品相的紫竹更是难得。若不是内监偷来的,便是内监曾有什么奇遇,亦或是本身身份不一般。
长孙恪收下竹哨,问隋宝儿:“你可还记得那小内监的容貌?”
隋宝儿想了想,道:“他年纪不大,个头将将到我眉头这里。圆脸,细长眼,鼻梁挺括,样貌倒是不错。看他当日所穿服饰当是下等奴才,只是属于哪一宫的奴才就不知了。哦对了,他眉上有颗红痣。”
隋宝儿本也没刻意去记,只是那日当真把他吓坏了。他便多看了几眼小内监,想着日后再见着此人得绕道走。
长孙恪眯了眯眼,道:“这件事你不要声张。若再遇见那个小内监只装作不认识。你拿了他竹哨的事儿烂在心里,权当不知。”
“大人,若小人能打听到那小内监,不知要如何告知大人。”
隋宝儿鼓起好大勇气才说出口,他本想安安静静做宝文阁的内监,但经了这些事后他发现,既在宫里便不能独善其身。很多时候你不找事儿,事情也会找上你。与其终日战战兢兢,不如干脆给自己找个主子,多少寻得一丝庇佑。
长孙恪难得的多看了他一眼。本想着阿昭救下此人,他也卖个面子不将他牵扯进来。毕竟在宫里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掉脑袋的事儿。倒没想到这小内监也算有几分胆识。
长孙恪告诉他一个人名。
“这是我留在宫里的眼线,你若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他,他自会想办法联络我。”
隋宝儿捏了捏拳头,躬身行礼:“隋宝儿必不负大人期望。”
第124章
长孙恪去侯府找卫昭,还没进主院就听见一阵震天的鬼哭狼嚎,好不凄惨。拐进院子便见侯府孙少爷卫远正被他娘按在身上揍屁股。
他那无良三叔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拍手叫好:“嫂子打得好,若不小惩大诫,日后还不翻了天去。”
长孙恪诧异的挑挑眉,他可知道卫昭是最疼这小侄子的,今日不帮手不说,竟在一旁鼓动。想是这孙少爷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
还是秦嬷嬷心疼自家世子夫人,怕被气的动了胎气,好说歹说劝了几句,秦芜这才将卫远给放下。
卫远捂着小屁股抽抽噎噎的站到一旁抹眼泪,这委屈的叫长孙恪都觉得心软了几分。
“哎呦,你回来了,皇上怎么说?”
这自然又熟稔的语气好似一个在等丈夫回家的妇人,长孙恪忍不住低低笑了笑,回道:“自是将这案子交由我查办。”
他瞥了眼委委屈屈的卫远,不经意的问:“这是怎么了?”
卫昭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孩子大了不服管,一个错眼儿就出去惹是生非。”
长孙恪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一副画像,拿起来端详一会儿,道:“笔锋稚嫩,线条也不算流畅,不过还是能依稀分辩画中人的容貌。怎么,与这画上人有关?”
卫昭没好气儿的瞪了眼卫远,扭头告诉长孙恪:“你可还记得去桃山那日远儿他们几个撞见了一个人。”他点了点画像:“就是他。”
“然后呢?”
卫昭一拍桌子,咬牙道:“这几个孩子竟跑出去在闹市张贴此人画像,告知京中百姓提防此人。你说说,就跟人打了个照面,连证据都没有如何就将人定罪了。好在卫放及时发现,将几个孩子给拎了回来。不过闹市那边本就人来人往,此事还是惊动了顺天府。我也是才到顺天府跟府尹说和了一番,好在府尹是个知趣儿的,知道是几个孩子瞎胡闹,倒也没有立案。”
卫远小声叨叨:“本来就是坏人,那个人一定是被他推下去的。”
卫昭眼刀飞过去,卫远抖了一下。
长孙恪却道:“小孩子最为敏感,此人想必也有问题。”
卫昭就斜眼看他:“你不是最讲证据的么?”
长孙恪面不改色的说:“感官也是办案的一种天赋手段,就像剑客能感知危险一样。”
卫昭撇撇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他起身拍拍屁股,朝外努努嘴道:“走吧,天儿不早了,回去吃饭。”
卫远亦步亦趋的跟上,拽住卫昭衣袖可怜巴巴道:“三叔,我今晚想去你院子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