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放也头疼道:“那要怎么办,谢家又不给人。”
卫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悠哉悠哉道:“等呗。”
“啊?”卫放一脸惊讶:“少爷不是说不等的嘛。”
秋日夜里,更深露重。清风拂过紫竹林,带起阵阵清冽竹香。
无寂盘膝坐在竹林下的平石上,双手不停的捻动着佛珠。
了尘坐在他对面敲打着木鱼念着经文,起先节奏尚能平缓,而此时他不断的加快节奏,额前也沁出了汗水。
风不停息,急切的诵经声被冷风卷起撕碎,师徒二人间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相互抵抗。
一阵狂风席卷而过,了尘一口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地上竹叶。
风停了。
了尘抚着胸口猛咳了两声,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落在袈裟上晕染开。
“无寂,别再执迷不悟了。”
银质面具在凄凄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面具下薄薄的唇微微勾起,发出一声轻笑。
“这一天难道不是你所期盼的么?从你捡回我,告诉我身世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都注定了。”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尘身边,用那双早已没了慈悲的眼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覆水难收。”
了尘靠在树上喘着粗气,他费力的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盯着无寂:“是你劝我放弃的,如今你却要自己踏上这条不归路么!”
无寂一手握着佛串,一手负在身后,宽大的僧袍趁着他的身影挺拔清瘦。他微仰着头,半闭上眼,呼吸清浅:“是啊,我曾劝你放弃,那是因为我的心死了。可造化弄人啊,谁让我又遇上了她。难道这一切不是你们设计的么,不是你们想要的么?”
“她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无寂,她没有多少时日了,你这又是何苦……”
无寂眼中蒙上一丝阴霾:“是了,她没有多少时日了。”他微微侧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了尘,轻飘飘道:“那就让整个天下,为她陪葬。”
“你!孽缘!孽缘啊!”
了尘不甘心的攥着无寂的僧袍,瞳孔渐渐放大,直到浑身再没了力气,干枯的手无力的垂下。
无寂单手立掌,望着了尘怒睁的双眼,念了句佛号。
“师父,无寂早已在大火中死去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齐王之子,李澈。”
第169章
卫淑宁一早起来便觉心神不宁,忽地听到隐隐的敲钟声,忙叫扇儿出去打听。
许久扇儿方才回来回禀:“娘娘,是护国寺的了尘大师圆寂了。”
“了尘大师?”卫淑宁想了想,叹息道:“隐约听说是位高僧。”
“娘娘,您想一下也就算了,可莫费心劳神再去抄写佛经了。”
卫淑宁秀眉微蹙:“我同了尘大师并不相识,只是感慨一句罢了。可不知怎么,听着这钟声,我总觉得心里头慌慌的。”
扇儿就笑着宽慰:“娘娘您就是爱操心,既如此,倒不如操心操心公主的婚事吧。”
长乐才踏进殿里就听扇儿说话,嗔笑道:“我说母后近来怎么这么上心,原来都是扇儿姐姐在背后撺掇呢。”
扇儿忙拍了下自己嘴巴:“奴婢真是该死。”
卫淑宁见着长乐勉强觉得心中好受不少,笑着拉过长乐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子笑道:“怎么,是不是也要嫌母后多嘴了。”
长乐抱着卫淑宁的胳膊笑嘻嘻道:“那哪能呢。”
扇儿一脸受伤的说:“合着公主这是特特挤兑奴婢呢,枉奴婢一大早巴巴的去宣明殿打听呢。”
卫淑宁笑看她:“你这嘴巴倒是越发厉害了,说说看,打听到什么了。”
说起这个,扇儿就颇为恼恨,她道:“还不是那崔贵妃,也不知她在皇上跟前儿嚼了什么舌根子,皇上将娘娘选的人给落了。听明公公话头儿,似乎皇上要亲自替公主挑选驸马。要奴婢看,皇上是被那崔贵妃灌了迷魂汤了,娘娘还在呢,公主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置喙。”
她看了眼卫淑宁冷下的脸,咬咬牙道:“听底下小宫女说,崔贵妃有意把公主说给她家子侄,真是好大的脸!娘娘,这事儿咱们千万不能让。”
卫淑宁握着长乐的手愈发紧了,她肃然道:“这件事,甭管是谁插手,本宫都决不相让。”
长乐也微微敛了笑意,认真的对卫淑宁说:“母后,可长乐是公主啊。”
卫淑宁扭头看她,略带紧张的问:“长乐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乐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她轻声道:“长乐是公主,生来尊贵,也生来就带着责任。父皇终日为国事操劳,外祖父和舅舅尚在战场不能归家,母后拖着病体还要治理后宫,替父皇分忧解难。眼下齐国的境况算不上好。长乐享了公主的荣华和福气,自然也要承担起一国公主的责任。”
“长乐虽是弱质女流,但也知道国家之事为重。父皇替我挑选驸马无非有三种可能。其一,嫁与他国和亲以缓和边关僵局。其二,嫁与朝中贵族重臣以平衡朝局或安抚臣心。其三……”
长乐顿了一下,抬起头笑着说道:“其三,父皇和母后一样,纯粹的希望长乐能幸福。他会挑一个长乐喜欢的人做驸马。”
卫淑宁心中又酸又涩,她哽了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说那前两点是谁告诉你的?”
长乐道:“没谁告诉我,是长乐自己想的。纵观历朝历代,公主的作用不外乎如此。”
扇儿急道:“可是公主,有侯府和娘娘在,您完全不必走这样的路。娘娘惦记着您的婚事,只希望公主过的好,公主可不能想左了,伤了娘娘的心啊。”
长乐迎上卫淑宁柔和的目光,眼眶微红:“其实长乐都明白,父皇和母后之间不似从前了,父皇和外祖一家也牵扯了许多利益。父皇不会同意母后选的那些人家,便是同意了,外祖父和母后也会因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况且,长乐居于深宫,少与外人相见,心中并无欢喜的男子。既然如此,嫁给谁不是嫁呢,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也未必见得就过得不好。不管怎么说,长乐也是父皇的女儿,长乐相信父皇不会害女儿的。”
话已经说开了,卫淑宁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外表看起来恬淡柔和,其实性情最像卫家人,倔的很。她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么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话说回来,不管她和李淮之间有什么问题,他对长乐总还是心疼的。
她也明白,近来自己的身体愈发不好了,长乐是不想让自己为她的事费心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