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泰‘哦’了一声:“还请军师细细说来。”
军师道:“草原人逐草而居,可原属于我们的大片肥美草原都被索朗他们抢去了。我们只能在贫瘠的草地上放牧,牛羊都险些养不活。索朗好战,为人霸道,他打过北关城说是为了扩大疆土,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最终得利的也只是他和他的嫡系,我们这些人不过是马前卒,死活他都不在意。”
“但我们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像从前一样可以在草原上恣意的放牧,那就只有推翻索朗的统治。否则等待我们的,要么被驱赶往更北的地方饿死。要么被索朗征兵到前线战死。左右都是一死,何不拼上一把。”
布泰犹豫道:“可我们几个部落加起来也不敌索朗手下一支军队,更何况他还有许多簇拥者。”
“所以这才是北关城那位小将军的意图。他看出了我们的困境,故意设下此局诱我们上钩。只要我们同他合作,引发草原内斗,牵制索朗兵力,索朗自然没有空闲去打北关城了。”
“内斗……”布泰一时有些犹豫。
其实草原上内斗很厉害,部落间常常因为抢夺草场而打的你死我活。因此对于军师提出的建议布泰并不十分排斥。他只是柔弱惯了,一时强硬不起来。
军师就道:“想想部落里的子民吧。”
布泰咬咬牙:“军师能笃定那位小将军果真是这个意思?”
军师笑道:“就算不是,我们也可以同他谈判。那位虽占了北燕,但他本是齐国人,他在齐国的处境可算不上太好。他不想打仗,正好我们也不想打仗,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有什么谈不拢的呢。”
布泰握着军师的手,道:“军师机智,此事要托军师费心了。”
军师拱手道:“都是为了部落,主人折煞我了。”
次日,卫昭便收到了一封来自草原的信。他歪倒在榻上,用修长的手指掸了掸粗糙的信纸,笑道:“鱼儿上钩了。”
他冲外喊了声‘卫放’,一个瘦高汉子应声进来,道:“少爷,有事吩咐?”
卫昭用下巴点了点书案,道:“给布泰回信,就说明日午时,兰城酒楼见。”
卫放写好信才要出去,便听外头闹哄哄的。
卫昭眉头一蹙:“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卫放将信收起来,撩开帐子大踏步出去,问明缘由后返回帐中,道:“是韩大人,他到高兰山练兵,抓了几个野人回来。”
“野人?”卫昭被勾起几分兴趣,踱步到帐外看了看。
韩文辉醒来后便被编入卫家军,因其擅长追踪,便成了斥候队队长。今日到高兰山正是去训练斥候队的。
他见卫昭出来,便指着那几个脏兮兮看不出人样的野人道:“都是从高兰山逮的,听口音是北燕人。”
其中有一个人见卫昭出现,突然嗷嗷叫唤起来,指着卫昭对同伴说:“那个将军!”
同伴也看过去,忍不住瞪大眼睛,而后又道:“是有些像。”
卫昭蹙眉道:“叽叽歪歪说什么呢!”
两人对视一眼,扑通跪倒在地,道:“将军,我们不是野人,我们是完颜敏手下的兵!”
第213章
这几个士兵正是卫暄和完颜敏在高兰山口决战时逃跑的几个。他们本想偷偷跑回家去,但又怕被村人发现是逃兵,报给当地县衙。便想着先在高兰山躲一躲,看看情况如何再说。
好在完颜鸿率军欲投北狄时在高兰山丢弃了些许物资,他们几个捡了能用的军帐和棉被,还好运气的找到了些粮食。在山里一躲便是几个月。
如今已是春日,粮食也吃光了。他们便下山打听,说是完颜氏灭了,整个北燕都被卫家军给占了。
士兵甲说:“我们不是细作,我们就是想着北燕皇帝都不在了,我们不当兵了,回家种田去,也不算是逃兵了不是。”
这士兵显然知道卫家军宽厚,将原完颜氏的兵全都编入军中,并无区别对待,所以才直接承认自己也是士兵,免得被当成细作审问。
士兵乙赶忙跟着点头,道:“求将军放了我们吧。”
卫昭居高临下的睨着几人,眼神冰冷:“完颜敏杀了我多少卫家军,你们知道么。”他目光又落在几人手上,道:“你们的手上也沾过我卫家军的血吧。”
几人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将脏污的不成样子的手缩进袖管里。
士兵甲咬咬牙,道:“我们,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头顶压着一道冷若寒冰的视线,士兵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暗暗悔恨适才不该嘴快承认自己是完颜敏的兵。
士兵乙飞快的转了转眼珠,抬头道:“将军,云州城那位卫将军是冤死的!”
卫昭眸光一凛:“你再说一次。”
他目光冷厉,黑眸里映着寒山,泛着彻骨惊心的冷意,让人心惊胆寒。
士兵乙心头的算计打量早已被惊飞到九天之外去,老老实实的说道:“云州城的卫将军是被人害死的。”
他整理了下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思绪,说道:“我们被卫将军引到卧龙谷,那是埋伏重地,如有伏兵,我们这些兵马少说也得损失大半。但两侧山上只象征性的胡乱射了一通箭,我们大部分兵马都安全的通过了卧龙谷。”
“卫将军在高兰山口阻截,卫家军强悍,我们双方虽兵力悬殊,但战事焦灼,一时间我们也打不过去。就在我们这些残兵发动最后一次冲击时,从卧龙谷方向来了齐国的援军。当时我冲在最前面,卫家军那时防线弱了许多,我们就趁大批援军赶来之际突破了山口防线。”
“我们又怕那些追兵追过来,所以死命的往山里跑,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实在跑不动了,就在原地休整。却看到……”
他抬眸看了眼脸色冷肃的卫昭,咽了咽口水,道:“看到齐国来的援军将卫将军几人围在中央,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卫家军的人和他们打起来了。卫家军的士兵都受了伤,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到最后只剩下卫将军一个人。我们眼睁睁瞧着卫将军将银枪枪尖对准自己,刺破了喉咙——”
卫昭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关节都泛着疼,双手颤抖着,连双眸都变得赤红起来。春日温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感觉不到温度,只觉得从心口蔓延出一股冰封的寒意,五脏六腑都结了冰。
他知道大哥的死和崔奉脱不了关系,却没想到大哥竟是被崔奉硬生生给逼死的!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都默默低下了头。他们虽只是苟活的逃兵,但他们知道什么是血性。
士兵甲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抬头道:“对了将军,在完颜敏的军帐里曾出现过一个老者,他是齐国人,我听完颜敏称呼他洪大人。”
“洪坤!”卫放惊道:“他竟然跑到北燕来了。”
卫昭倒似乎并不惊讶:“也许二哥身份泄露就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