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大哥,阿昭会好好护着这个家。”
第214章
院子里,一大两小在卫离的指点下练习卫家枪法。
秦芜站在廊下,看着中间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神。他和卫暄一样,每次练枪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把嘴角绷紧,对待每一招每一式都极为认真。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每次练完了枪,他总会笑嘻嘻的弯下腰,把满是汗水的头伸过来,撒娇道:“阿芜,快给我擦擦汗。”
她就会拧干帕子替他擦拭,然后笑问:“暄哥一会儿想吃些什么?”
“想吃阿芜做的,什么都行。”
他说话的声音,说话时的神态,还有看着自己时快要溺出水的双眸,都在她脑海里游荡,好像那人从未离她而去,好像那些缠绵还在昨日。
她还在房中等着他下值回家,在他疲累时给他端上一碗羹汤。
三年里,她没有一刻不在惦记着他。可到最后,她等来的却是一副冰冷的骸骨。
他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儿,没有光明正大的死在战场上,反而死于自己人的阴谋算计。秦芜恨的整颗心都在滴血。
绿儿不知何时上前,轻声在秦芜耳边道:“前院儿来报,说大爷派的人到了,奴婢请他们在前厅等候。”
秦芜缓了口气儿,道:“去告诉三公子,就说先生们到了。”
北地人好武,民风彪悍,文风薄弱。完颜哲在位时一心想改变这种风气,于是重用尹士均。但尹士均心术不正,反倒助长了北燕各地学院的歪风邪气,使真正的读书人几乎没有出头之地。
卫昭既然接下了北燕,就不仅仅只是将它作为对抗朝廷的根据地。他和韩文辉重新订立了律法税法,从上到下肃清官场,又托秦芜从秦氏请来大儒入北地教学。
北燕的形势不似齐国。北燕虽有乡绅氏族,但大多不成气候。因为慕容完颜皆以武立国,他们只相信军队的力量。这也使得卫昭所制定的一系列政策得以顺利施行。因为但凡有人从中作梗,就要好好想想自己这颗头颅能不能扛得住卫家枪。
虽有人心中不服,但卫昭所颁布的政令皆于民有利。百姓拥戴下,那些人便是想搞些小动作也不好施为。
尤其卫昭先前成立阅书馆已在文人圈子过了名儿,这会儿请来秦氏大儒,北燕的学子们近乎疯狂的崇拜卫昭。
秦芜慢条斯理的说道:“北地学子渴求学问,北燕如此,朔北同样如此。尤其李家这两任帝王开恩科,给了庶族一条出路。然南方文风鼎盛,通过科举入朝为官者足有八成都出自南方。整个朔北六州在两次科举中入选者仅有三人,这比例实在悬殊。”
她垂下眸子,轻笑一声:“听说这几年霍宝儿把阅书馆开遍了大江南北,朔北六州也得益不少。如果这时在阅书馆里延请一位大儒教导,相信那些学子们对阿昭你会更加推崇。”
卫昭道:“秦氏族学闻名天下,单看来北燕的两位先生如何受欢迎,便可窥知朔北的盛况。文人笔锋之锋利,丝毫不逊于武将之刀锋。如能博得朔北学子之心,于我们拿下朔北更为有利。如此倒要劳累嫂子了。”
秦芜道:“我只是个后宅妇人,并没有什么雄心壮举。我做这一切无非是想替暄哥讨个公道。崔家占着云朔二州,制衡朔北。我们收复朔北人心,便是在崔家头上悬一把刀,让他们寝食难安。”
崔奉比崔皓更擅经营,才到朔北不过半年时间,便将军队收拢服帖。这次可是连李淮都看走眼了,崔奉并非小有谋略可任凭他玩弄股掌之人。他一直在藏拙,到了朔北才显露出来。
卫昭说:“崔家的野心很大,他们想要朔北六州。巧的是,我也想要。”
这一月来崔皓的日子着实不好过。两次运粮都半路被人截胡,他在云州城都快喝西北风了。不对,此时已入夏,他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崔奉掌朔北六州之粮,好不容易收拢了六州将领,自然不会在粮饷上克扣他们,以防军变。于是朝廷粮饷才到朔州,他便叫各州军需按序拉回粮饷,一点儿也不耽搁,倒也在各州将领那里博了个好名声。
第一次运去云州的粮被劫,他大骂崔皓一通,叫他自己想办法找回被劫粮草。可韩崇良偏偏在云州城东北方扎了营,他哪敢出城啊。便给崔奉传信,请求支援。
崔奉派了援军,结果离着老远老远,韩崇良就拔营撤军了!!!
那伙半路劫粮的贼也早就跑没影儿了,把崔皓气了个半死。
毕竟云州是重城,又毗邻淮中,崔奉也不敢太苛责崔皓,只好捏着鼻子从朔州粮仓里拨了几车粮食给崔皓送去了。还特意加派重兵护送。
没想到这次又让人给劫了!
因为跑远的韩崇良又回来了,还一来就奔着云州城城门来了,人家攻城了!崔皓哪会打仗啊,瞧见有人杀来,赶忙派斥候去求援。
半路碰上押送粮草的士兵,还以为云州城要完了呢,赶紧分出兵力去支援。结果跑了一半人。卫离轻而易举的又把粮食给劫了。
他恶狠狠的看着云州城方向,啐骂道:“饿死你个鳖孙。老子当初吃的苦,必让你也好好尝尝。”
两次运粮被劫,崔奉也坐不住了。他蹙眉道:“莫不是淮中韩家又打上朔北的主意了?”
洪坤道:“恐怕不是韩家打朔北的主意,而是北燕那位卫三公子。”
崔奉恨恨道:“明眼人都看得出韩家和卫家暧昧不清,若说他们两家没有勾连,鬼都不信。”
“可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洪坤眯眼道:“韩家是将造反过了明路,又把持淮中,朝廷眼下没有办法。卫家也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再多一条勾结韩庆,也不过是虱子多了不痒罢了。况且你也没有实质证据证明卫韩两家勾结。”
“那就这么认了?”崔奉咬牙道:“皇上能忍,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崔皓不是卫暄,让他饿上几日也就罢了,若是真把人饿极了,他可真敢跟百姓抢粮的。我在朔北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岂能叫他给毁了。再说我朔州城外还有十几万张嘴要吃粮食,若都可着云州来,我手底下的人哪个能服气。”
“不服气也得先忍着。派一千人护送不了,那就两千,三千,一万。我就不信卫昭手底下有那么多闲人专盯着咱们。”
崔奉恨得差点儿咬碎后槽牙:“本将亲自去送,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在背后捣鬼。”
崔奉领兵八千浩浩汤汤的出了朔州城,结果一路平安无事。云州城守城的士兵只瞧见乌泱泱的人,好半天才发现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几辆粮车,这情形,怎么看怎么都像虚张声势。
城外的崔奉脸上五颜六色,好看极了,像是被人当猴儿耍了一通,差点儿气吐血。把粮车往城门口一扔,连崔皓的面儿也没见,当下就打马走了。
城墙上守城的士兵面面相觑。守旗小兵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动不动就扯一扯军旗,让它迎风招展。
见崔奉走远了,方才对身边士兵道:“天理昭昭啊。”
那士兵闻言抱着肩膀抖了抖:“可不是,我瞧咱们崔大人都快饿疯了。要不是参将按着,他敢住在富户家里不出来。”
守旗小兵道:“听说卫家军在云州城的时候分毫不取百姓的。崔大人鱼肉百姓,城里早就怨气横生了。”
“嗨,说这么多咱不还是个守城小兵。有粮食是好事儿,起码不用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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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离还怪可惜的:“那崔皓就是个混不吝,挨家吃富户,拢共也没饿着他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