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第55章

“说来惭愧,”吴知道,“我今日来见你,是有事相求。”

洛金玉虽不知吴知能有何处要求助如今的自己,却仍是关切地道:“先生但说无妨。”

吴知叹了声气:“我那不成器的三弟得罪了沈无疾,为了沈无疾欺上瞒下,助你出狱一事,我三弟被人唆使着上书弹劾了他。沈无疾那小肚鸡肠的,你也知道……如今皇上忽然下旨,让我三弟去晋阳邙山剿匪。邙山匪徒之事,想必你也曾有所耳闻。至于我三弟……志气虽有,却天资委实平庸,让他去那种乱地,便是让他去死,还是客死异乡。吴国公府如今落魄,老太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手中早无实权,朝中又波诡云谲,浑水深不可测,我与大哥自知不才,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

说着,吴知面上发红,低着头,羞愧难当地道,“惭愧,我刚指责你,此时却又要求你代我三弟,向沈无疾求情。”

洛金玉先是一怔,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能说什么。

常人或许会回答诸如“沈无疾不见得就会被我说动”之类的搪塞之言,可洛金玉却甚少搪塞他人,可便是可,不可便是不可,明明白白,干干脆脆,不为人情脸面而说些场面话。

而洛金玉心中想,此事对于沈无疾而言,大约也不是很要紧,以沈无疾的痴念来看,若自己为吴三少爷求情,恐怕沈无疾当真会将此事揭过,不再记仇。

可是……这岂不是自己又一次利用了沈无疾?

虽说他为沈无疾的痴念而倍感困扰,可即便如此,也并不能成为他毫无心结便坦然利用他人感情的借口。

吴知试探着问:“是否有难处?”又愧疚地道,“我知是为难了你,可我只有这一个亲弟弟……唉。若非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愿请你做这为难的事。”

洛金玉轻轻地摇了摇头,垂眸道:“吴三少爷身为人臣,直言进谏,弹劾权奸,乃是尽忠尽职,无可指摘。沈无疾为此设计报复,是他错。可说来说去,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沈无疾是为救我出狱,方才有了下文,我难辞其咎。”

吴知忙道:“子石€€€€”

“我会代三少爷向沈无疾求情。”洛金玉安抚他道,“先生不必担心,我定尽力而为。”

吴知欲言又止,许久,他站起身,朝洛金玉拱手,恳切道:“多谢。”

沈无疾今日回府,刚到府门口,门房便跟了上来,压低声音道:“老爷,今日吴国公府二少爷曾来拜访夫人。”

沈无疾想了想,淡淡道:“那个书呆子?他好似是在太学院授过课,嫌班上权贵子弟吊儿郎当,和学生当堂对骂了几次,愤而回府,不教书了。这种人和洛金玉有些来往不奇怪。”

都是呆头鹅,想来很有话说。

门房又道:“他们说话时,将西风赶了出来,两人私下里不知说些什么,说了小一个时辰。”

沈无疾淡淡道:“他们读书人说话,西风在旁听着也不见得就听得懂。关起门,无外乎也就一起骂骂咱家,骂骂朝纲政事。读书人待一起,还能说些什么?就是骂。除了骂骂,还指望他们干得了什么?骂完了,他们也就舒坦了。”

门房跟着沈无疾往里走,继续道:“后来,夫人送吴二少爷到府门口,痴痴地望着那吴二少爷的身影,直到人走远……”

沈无疾的脚步猛地一顿,转过头,阴恻恻地望着他,道:“嗯?”

门房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下头。

沈无疾警惕地思来想去,问:“那吴知长什么模样来着?”

门房道:“玉面书生,模样清俊……”

眼看沈无疾脸色一黑,门房继续道,“比老爷矮了许多,瘦弱得紧,风一吹,就能吹出去十里地的鹌鹑,一张面孔平平淡淡,和凉开水似的,若非老爷问,小的再过一时半刻,都记不得这么张脸了,哪有老爷丰神俊朗,长眉凤目,望之不俗,与夫人恰如金童玉童,神仙眷侣,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沈无疾冷冷地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可有些人,就是眼瞎,瞧不见。”

门房赔着笑:“夫人是读书人,读书人脸皮薄,老爷多担待着点。”

沈无疾蹙眉,不满地反问:“咱家的人,要你来求咱家担待?”

门房:“……”

门房忍辱负重道,“小的嘴拙,小的这就去向总管领罚。”

“成天的正事不做,光罚你们就是了,还领着咱家的钱银,当总管都和你们似的没事做?”沈无疾将自个儿的钱袋子扔给他,“咱家这钱袋用旧了,赏你。”

作者有话要说:沈无疾:夸我。

洛金玉:滚。

沈无疾: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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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沈无疾将钱袋子赏给了门房, 喜滋滋地揣着门房的恭维往中院走了几步, 突然又停下, 神色一变,皱眉道:“吴国公府二少爷, 吴知?”

门房忙道:“是。”

“一点儿也没听到他和洛金玉说了什么?”沈无疾问。

门房摇头:“西风都被赶了出来,小的问他, 他也说什么都没听见, 没敢凑近了听, 怕夫人生气。只说中途似乎夫人与吴二少爷有所争执,但很快又没了声响。”

沈无疾的心中却隐约有数。

吴知此时来拜会洛金玉, 难保说不是为了给吴为求情。

若是寻常之人, 只是因口舌上得罪了沈无疾, 洛金玉来代为求饶,沈无疾也不是不能轻轻放下。

只是这吴为一事还牵扯兵权事宜,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报复。

沈无疾暗道, 若洛金玉亲自来为吴为求情,咱家是应, 还是不应?

不应,洛金玉定然对咱家心存嫌隙。

以他性情,倒不一定埋怨咱家令他在故人面前丢了脸面,却必定会与咱家愈发生分,觉得咱家只是口头上说对他千依百顺,实则这么点儿小事也不愿应承他。

若他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的。

左说右说, 确实是咱家的错。

可是,若应了,就不能叫那吴为去邙山剿匪,那借此拉拢吴国公府,从君亓手中夺回兵权的大计,岂不就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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