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第56章

且不说在皇上那要如何交差,咱家要弄死君亓的计划,也将波折重重。

沈无疾想来想去,又暗自思忖:

洛金玉心肠良善,怕只是担忧吴为会丧命,可他却不知,咱家非但没有送吴为去鬼门关的打算,更是要将那傻子捧上去。

因此,只要吴为没事,咱家事后再去解释,洛金玉也就不会怪咱家了。

沈无疾如此一想,下了决心,转身就往回走。

门房一怔,追着他问:“怎么了,老爷?”

“咱家今日没回府上,”沈无疾断然道,“你告诉西风,司礼监忙事,咱家这几日都不会回来,让他多些心思照顾洛金玉。”

若洛金玉遇不上咱家,以他的性情与他和咱家如今的干系,恐怕他也不会特意使唤人去请咱家回来。

沈无疾盘算道,既如此,他就没有机会开口,咱家自然不必拒绝他。

待咱家今日便去催促皇上将吴为送去邙山剿匪,回头木已成舟,洛金玉若再提此事,咱家就拿“他已上了前阵,若临阵调帅归来,恐军心大乱,军国大事,岂可儿戏”来哄他,他心念黎民百姓之安危,必然不会再为一个吴为说话。

门房虽不知为何,却仍然点头应了。

沈无疾便又回了司礼监。

当值的执笔大太监展清水听到声音,抬头便见小太监恭敬地掀开帘子,沈无疾迈步进来,一旁的另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去,为他摘下冠帽,又为他解走披风。

过完了年,便日渐暖和起来,沈无疾的披风也日渐薄了起来。

展清水忙起身迎上去,问:“可是忽有急事?”

沈无疾摆摆手,一面朝太师椅走去,一面轻描淡写道:“没事,别慌。”

展清水有些讶异。

自从洛金玉出狱之后,沈无疾可是一没公务就脚不沾地地往他府里跑,活脱脱一个从此君王恨有早朝的模样,有时公务多了,沈无疾索性让人给他送回府里去办,仿佛只要离洛金玉近些,办起公务来都轻松畅快。

展清水却也没有急着问什么,他回去自己的桌案后,坐下,拿起笔,继续批红文书,没多久,耳朵一动,听到沈无疾沈公公在那吩咐奉茶上来的小太监:“去给咱家将东厢打扫好,咱家这几日都住司礼监,另再让人去瞧瞧皇上是否在歇息,咱家过会儿有事觐见。”

小太监忙应承着去了。

待小太监跑了出去,展清水不安地抬头,又看向沈无疾,思来想去,低声问:“无疾,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无疾端着茶盏正在拨茶,闻言道:“你成天的就不能盼点好?说了没事,办好你的公务就行。”

“可……”

“住嘴,烦着呢。”沈无疾皱眉。

展清水只好闭嘴,低着头继续批红。

过了会儿,沈无疾过来拿起案头上的文书翻看了会儿,叫小太监抱了些去自己的桌案上,两位大监安静认真地各自做着公务,谁也没说话。

直到夜深人静,展清水搁下笔,揉了揉眼睛,侧过脸去,掩着嘴偷偷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扭头看烛光下正面无表情盖印的沈无疾,问:“无疾,是否饿了?让人做些吃食来。”

沈无疾点点头,放下印鉴,正要和展清水说几句话,门口跑来一个小太监,低声道:“干爹,西风在宫门外边儿,托人给您传话。”

沈无疾皱眉:“说。”

小太监道:“西风说,干娘问您何时回府。”

沈无疾一怔,道:“不是说了,司礼监有事,咱家这几日都不回去吗。”

小太监道:“西风说,他和干娘这样说了,干娘反问他,您是否知道了吴二少爷今日去找他的事。西风虽说没有,干娘也没说别的,只是托他来问问,您何时能回府,能否在吴三少爷奉旨离京前回府。”

沈无疾:“……”

他一时没有言语,倒是展清水听了这几耳朵,也是玲珑心肝儿的人,大致明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

沈无疾恼怒地瞪向展清水,斥道:“笑什么!不知自个儿笑起来丑?”

展清水含着笑道:“奴婢自然没有洛公子笑起来好看,想必洛公子笑起来如万年的冰雪化了,春日里的花儿开了。”

沈无疾哪能听不出同僚这调侃的意味,更为恼羞,随手抓起一张纸,在掌心里揉成一团,狠狠地朝展清水砸过去,又没好气地对门外的小太监道:“你让西风告诉姓洛的,咱家死了!”

小太监:“……”

他尴尬又惶恐地弓着腰仍站在那,没动,也不敢说话。

沈无疾见他不动,骂道:“咱家的话使唤不动你了?”

展清水忙道:“你可别迁怒了。”又看向小太监,“你去和西风说,让他再等等,沈公公这会儿公务缠身,你还没找着他。”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仍没动。

沈无疾冷笑一声,朝展清水阴阳怪气道:“怎么的,展公公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想代咱家劳了?可惜,你瞧瞧他听吗。”

“你€€€€”展清水与沈无疾同僚许多年,能在沈无疾的眼皮子底下稳坐执笔大监,与沈无疾的关系自然不错,可仍然免不了三天两头的被他气噎着,心中唯有想着何方舟都没被气死,咱家哪能被气死,方才缓过这口气,叹道,“咱家不是何方舟,不敢撞你这气头,咱家不说话了。”说完,展清水便坐回去,提起笔继续批红。

沈无疾却存心找茬儿,扬声问:“怎么的,何方舟是多委屈,还找你说道了?你倒是和咱家说说,他怎么和你说咱家为难他的?”

展清水:“……”

又开始了,又开始无理取闹。

见展清水低着头不说话,沈无疾横眉怒道:“怎么的,咱家如今一个两个都使唤不动了?也是,你们一个东厂督公,一个司礼监执笔太监,哪是咱家得罪得起的?翅膀硬了……”

展清水的手一顿,搁下笔,扶着额头,闭着眼,深深地叹了一声气。

沈无疾见着了,骂道:“怎么的,咱家烦着你了?该给您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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