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第79章

他爹与他堂兄都听得白眼一翻,正要打断他,却听他继续道,“我也见过他的母亲,他生辰,恰逢院里放假,他回家去陪伴母亲,我好容易才问到他家在哪。我也知他从不爱收别人财物,生辰亦是如此,就连同学们送他书本,他都会在看完后还给那人。因此我想了许久,最终只提了两斤茶叶去贺他生辰,是他母亲为我开门,请我进去的。他母亲知书达理,温柔慈蔼,言行举止皆像是大户太太,除却粗衣木钗不如我母亲富贵外,其他绝不差什么。洛夫人见着茶叶,也不肯收,说人来了便是有心,留我在他家用饭。也没其他人,就我和他母子二人,还有与他们家合租院落的另两户人家。饭食虽简单清淡,没有大鱼大肉,可都是他们亲手所做,且味道颇好。”

说到这里,君怀清忍不住笑了,满目憧憬道,“何况,还有子石为每道菜都一一取了名,说了来历故事,可谓妙语连珠,那些菜肴便看着比宫宴都要珍贵了,那是我所吃过,最好的一顿生日宴席。”

君路尘:“……”

君若广:“……”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在君院长的眼里,洛金玉是一个玩弄他富养出的傻白甜崽感情的凤凰男。更令院长生气的是,他崽居然还是倒追。还怎么看都不像能追上。(我胡说的)

第53章

若非碍于叔叔在场, 有些话说了毕竟不好, 君若广都想嘲问一句这位堂弟是否爱上洛金玉了, 还是愿为伏雌的那种。

如今,君若广只能与他叔叔一样翻白眼, 都不和这位家里出了名的傻愣子争辩,敷衍几句, 将人哄了出去, 关起门来, 这才又说起正事。

至于正事,自然便是洛金玉那事儿, 又新加上沈无疾这事儿。

君路尘宽慰君若广道:“你也别难过了, 那沈无疾横惯了的, 对洛金玉那更是满朝满城里都在看笑话的事儿。这事儿没传出去,也没什么,若真传出去了, 你又难过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

君若广一怔:“为何?”

君路尘嗤笑了一声:“先则,曹国忠比你我更担心此事会连累太尉名声受辱, 这留给曹国忠去着急上火地折腾姓沈的,以求太尉宽谅,你我何必多操心。再说,此事若传了出去,便叫人去议论些别的,譬如人见人打的东厂沈无疾与这位自命清高的才子洛金玉……你觉得,是你更丢人, 还是洛金玉更丢人?”

君若广想通其中关窍,顿时大笑:“自然是洛金玉要气死!他向来觉得自个儿是脚不沾地的神仙,别人身上都是污泥,碰一碰都是对他的大不敬,外头竟还有些傻子偏爱追捧这种玩意儿。怎么的,如今好叫他们看看,这是假神仙,还是真娈宠。”他想了想,又刻薄道,“自古以来,青楼里的妓|女们也有重气节,宁可一死,也不服侍奸贼的,他洛金玉倒好,比妓子们还不如。我就不信,他若与沈无疾当真什么都没有,沈无疾那等人,还会如此鞍前马后地上赶着献殷勤?叔,你可是没听见那沈无疾亲口说的,当着我与我家人就说他是洛家上门儿婿。”

君路尘闻言,也是惊奇,问道:“沈无疾还说了这话?”

“那可不。”君若广嘲笑道,“我绝没听错!叔,你说,这怎么就自觉的是儿婿了呢……”

叔侄二人对视,隐晦一笑,君路尘戏谑道:“这可看不出。”

“要我说,这洛金玉还真是可笑。”君若广道,“别的我先不说了,他和沈无疾……”

君路尘憋着笑,强作正经,故意教训他似的:“你可别瞧不起太监,比你花样多着呢。”

君若广忙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又想象一番,心中恶意畅快,一时之间,那些被侮辱的恼怒都消散许多,只觉得洛金玉怎么看怎么好笑,忍不住又和君路尘说了起来,越说越不堪入耳,竟全是些污秽不堪的戏言,在此不值一提。

只说后来君路尘去君太尉面前将这事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状,曹国忠也听闻了消息,狠狠惩处了沈无疾一番,亲自向君太尉道歉。

至于洛金玉本就孤军奋战,如今又听到君若广故意让人说偏了沈无疾夜闹他家的事,将洛金玉与沈无疾的关系说得极为暧昧猎奇,令洛金玉腹背受敌,名声大损,乃至于为后来他被诬杀人、蒙冤入狱,母亲撞死为他伸冤未果,种种事端,以后再细细说明。

而如今,沈无疾见洛金玉像是回想起往事方才有所感想,便也想起了过去,柔情顿生,伸手便想抚摸拥抱住他,可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停住,迎着洛金玉乍然望向自己的眼睛,轻轻咳嗽一声,悻悻然将自个儿的手放回身后,一把背起,防止这不听话的手有它自己的主张。

沈无疾只道:“那时候,你也并非是为你自己抗争,你成绩最好,太学院里就算污脏了些,其实也不会太脏到你的路上。君路尘他们祸乱了的,是其他的学生。只是后来他们反倒埋怨起你来,觉得你过于执拗,将事闹大,反而害了太学院在外的名声,连累他们也不得静心求学。”

说到此处,沈无疾心头火气猛地冒起,冷笑道,“一群不明是非的废物!”

那时候,沈无疾虽被曹国忠狠狠惩戒告示了一番,可他见洛金玉仍不肯放弃,到处奔走上告,可惜官官相护,权权相压,洛金玉再有才名,也不过只是一介寒衣学子,平日里与人清谈倒好,如今见要得罪太尉,众人也都纷纷回避。当然,洛金玉倒也没想拉着他人一起奔走,这是他要干的事,且还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前路颇多凶险,别人若要一起走,他欢迎,别人若不想,他也不会去拉着。

€€€€总之,沈无疾极为心疼他,便避开曹国忠,暗地里设法将此事巧妙地说给了那时的皇帝听。

沈无疾虽平日里是出了名的性情乖僻,出身也劣,自幼无依无靠,是在腌€€中混长大的,可这也能让他混成曹国忠最得力宠爱的干儿子,被曹国忠甘心情愿捧成皇上面前的红人,自然也是有他的生存之道。

他并不打算得罪君亓,因为他知道,这事儿若将君亓拉扯得太深,不说别的,皇上必然也不愿意去多管了。

沈无疾只是告诉皇上,君亓也不知这事,乃至于君路尘也并非是太学院腌€€黑幕之手,可那些事又当真存在,洛金玉这学生所说的倒也不假,只是人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皇上向来偏爱沈无疾,何况此事又只牵扯些不足轻重的人,却好叫他伺机露出些爱民如子的形象,也好拉拢天下读书人,便听沈无疾这一说,就让沈无疾为他好好处置这件事。

沈无疾一番计划谋策,逼着何方舟和展清水二人为弟媳之将来做事,四处张罗,先隔山震虎,以皇上之令查处了些涉事的小喽€€,再请君路尘赴鸿门宴,近乎明晃晃地威胁他,要么这事儿就各退一步,都有个台阶下,要么,就鱼死网破,都死在台阶上。

这沈无疾为洛金玉痴迷疯狂至此,是令君路尘等人所想象不到的,一来,他们还当真怕沈无疾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可真划不来,二来,洛金玉虽已如他们计划,被学生们孤立埋怨,自身难保,可这块顽石当真是顽石,竟硬生生挺着就是不肯退,还把事终于捅到了院外去,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都在说太学院欺上瞒下,贪了国库里明文拨给太学生的各项开支补贴,更巧立名目,“有教有类”,对权贵子弟与贫寒书生区别对待,权贵子弟坐新修暖堂读书,贫寒学子则坐旧学堂,且明明内阁早就下拨了足够的款项,令人人皆有暖堂。除此之外,人们更知太学院收了不少原本照成绩根本进不去的学生,也因此夺走了原本考得上的学生的名额。至于为何如此,不用多说,都明白。

最终,因君太尉也烦了此事,在他的指示下,君路尘还是暂且服输了,喝了沈无疾敬的酒,回去太学院里将事全推到下属身上,贴了告示,说院长听闻此事之后,便一直努力查证,至此,此事终于查明,院长将涉事教员一一惩处开除,从此中止各项有误校规条例,补发学子补贴,速建新学堂,令所有学子皆能入内就读。至于每年新收学生一事,也会从此严加规管,防止再让人钻了空子,云云。

沈无疾还怕洛金玉不服气,这人骨头硬,一根筋,万一不满这从中协调过后的处置方式,非得把君路尘这些人拔|出来,使事儿一时半会儿还且解决不了,便特意打扮低调,混入太学院去,想拉着洛金玉劝一番,让洛金玉且忍一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出乎沈无疾的意料,洛金玉并未那样做。

他远远的,只看到洛金玉安安静静地站在公示榜前,认认真真地仰着脸将公示看完了,也不去在意身边窃窃议论的同学们,转身独自离开了人群,回了教室,整整齐齐地摆好课桌上的书本纸笔,低头温习功课,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沈无疾仗着一身院服,偷偷地混入其中,坐在课堂最末尾的位置上,盯着洛金玉看。

过了会儿,还未开课,先生齐谦便已听着消息,忙不迭赶来教室。他去到洛金玉身边,微微一笑,道:“你可算来上课了。”

洛金玉起身朝他行礼,恳切道:“学生失礼,误了许多课程,且令先生担忧,学生知错,请先生责罚,学生甘心领受。”

“罚你?”齐谦笑道,“你没罚我就算好的了。”他沉默半晌,拍了拍洛金玉的肩膀,道,“不罚你,你没错。”

“学生擅逃课堂,便是有错,请先生责罚。”洛金玉望着他,坦然地如此说道,“先生也不该知错不罚。”

齐谦一怔,欲言又止,半晌过后,他叹气道:“你可真是一块石头……好,那我罚你誊抄《离骚》十遍,再将我这段时日所授课业笔记与功课补上,三日之内,交到我的面前,可若被我看出你是赶工仓促而作,今后我的课,你就全站着听。”

洛金玉忙又行了一礼,道:“学生绝不敢。”

之后数堂课,洛金玉一一向授业老师认错领罚,有些老师与齐老一般,心中疼惜这得意门生,面上故作严肃,不痛不痒地惩罚一番。有些老师则不太喜他,憎他这段时日弄得学院里腥风血雨、人人自危,便有意借着他自个儿认错,好好整治了他一番,限期布置了繁重课业之外,还话里话外地刁难了他一番。

洛金玉一一听受,并不回嘴,在课堂之上仍然仔细恭敬听讲,认真书写笔记,积极回答老师提问。

课后,沈无疾又悄悄地跟着洛金玉,只见那三日里,洛金玉仿佛无需睡眠,他日以继夜,在课后匆匆吃些东西,便在寝室中埋头苦写课业。

夜里同寝其他学生休息,虽也都没说什么,可洛金玉仍怕扰了他们,便向守寝人禀告实情,告假出了书院,竟去到一处通宵达旦、夜明如昼的赌坊外,借着赌坊的光与夜里收了摊儿的小贩桌椅,便在那继续补起了功课。

赌坊热热闹闹,人进人出,都惊讶又好奇地看着洛金玉,有些便站在一旁指点议论,还有人出言询问和戏弄。

洛金玉旁若无人,埋头诗书纸笔,并不受外界丝毫影响。

赌坊老板听见了也觉得奇怪,倒也没说要赶人走,只是跟着瞧了个热闹,却忽然说有贵客找,往内室一走,倒头便拜:“沈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今儿来几把?还是为了那位借光佳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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