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实在心绪复杂,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沈无疾倒是除了些惊讶外,再没别的感慨,纯属待客似的在陪聊,问道:“当时我俩也没亲眼见着,观主若有空,不妨详细说说当时场面,也叫咱家长长见识,看看神仙打架是什么样儿。”
仿佛看戏似的。
真虚子摇了摇头:“老道不善于此,只能简略一提。”
他便简略地说了一番。
其实,说起来,洛金玉最终还是中了胡璃的套儿。
这是胡璃自个儿说的,他知道洛金玉能想法子找到呦呦山去,也算到了宋千里无论愿不愿意都会被一同弄过去,而胡璃为的就是宋千里亲自过去。
胡璃早就在那设下了一个巨大的符阵,要宋千里殒命在那。
至于其他人,不过是附带的,是生还是死,胡璃都不在意,他眼中只有宋千里,只为了杀宋千里。
他也成功了。
宋千里死后,胡璃意欲斩草除根,将其他被困符阵中的众人皆杀了,好叫他还能继续留在他刚“复活的母亲”的埋骨之地待足三日再逃。就在险要时刻,宋凌及时出现,力挽狂澜,与胡璃一阵厮杀,终于将胡璃斩杀于剑下。胡璃一死,他“母亲”的血肉也立刻萎缩起来,最终化回了那一堆白骨。
也正因此,玄界各位权衡多方,才本想保宋凌一条命。
只是宋凌高傲,自觉此事乃平生奇耻大辱,他不堪此后长久受此心魔折磨,宁可一死。
“师父临终前,还曾嘱咐我一件事。”真虚子收敛落寞,看着洛金玉,很是自然地说道,“他说,他死后,洛公子身上被他留下的咒印牵制就会自然消失,此后,洛公子可与沈公公自在恩爱了。”
洛金玉尚且有些茫然,暗道,我与沈无疾自成亲后一直就在自在恩爱啊……
沈无疾却远不如他单纯,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果然是那厮搞的鬼!”
“……”洛金玉被他吓了一大跳,急忙转头看他,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沈无疾忽然收声,很是嫌弃地瞥一眼真虚子,附在洛金玉耳边,小声道,“等他滚了,咱家再告诉你。”
转瞬,沈无疾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此刻离洛金玉近,闻着这人脖颈发间的幽幽香气,不由得心神荡漾起来……
待他暗自荡漾畅想了一阵,回过神来,见洛金玉微微歪着头,不解地看着自己€€€€这倒没什么,主要是他再将目光往旁边瞟了瞟,看见了那老道士也正不解地看着自己,就觉得刺眼非常了,满脸的窃笑顿时成了再虚伪不过的皮笑肉不笑,道:“天儿不早了,真观主离观多日,不赶紧回去主持大局吗?嗳,天黑了,山路不好走,有狼~”
真虚子:“……”
第一,我才离观两日。
第二,只要你没去观里捣乱,平素观里没别的事做,没有什么大局要我主持。
第三,你刚刚还留我吃饭。
第四,我不怕狼,回浮云观那段路也没有狼。
第五,我不姓真。
第194章
究竟还是不能这般过河拆桥的。
……
说是这么说, 若要沈无疾作主, 他必定二话不说, 眼也不眨,立刻将桥给炸了。偏偏, 如今他哪做得了主?没把沈府都改成洛府就不错啦。
因此,沈无疾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真虚子吃了茶又吃饭, 吃了饭又就着点心叙谈, 脸上还得陪着虚伪之极的假笑。
他一面假笑, 一面冷眼看着这姓真的,看起来七老八十的年纪, 吃东西倒不少, 比他吃得还多。沈无疾暗自怀疑这厮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茶足饭饱, 真虚子坐了一阵,终于开口道:“天色不早……”
沈无疾腾的站起身,惊喜呼叫:“来人!送真观主!”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真虚子:“……”
洛金玉急忙道:“无疾, 你休得无礼。”
“咱家可没无礼,咱家礼数比谁都全乎!”沈无疾急忙辩白着, 叫进来门口守卫,问道,“咱家刚要你们备的礼可都备好了?”
守卫应道:“备好了,都在院中。”
沈无疾笑着看向洛金玉,又笑着看向真虚子,道:“近些时日来,多有叨扰得罪真观主的地方, 好在观主宽厚,并不计较,咱家也是难为情,这不,就略备薄礼,叫人一同跟着观主送到观里去。观主千万别推却,不是那些金银俗物,只是些糕点吃食,衣衫鞋子之类的衣食住行常物。咱家那日见观中多有些小道童,似乎是收留的孤儿们。在长身子的时候,也别叫他们和大人一样清贫修道,多吃点儿。好在邪教已除,想必浮云观日后又能恢复鼎盛香火,也就不必咱家操心了。”
真虚子听他这么说,便不退却了,只道:“有心了。老道却之不恭。”
又寒暄几句,真虚子便与送礼物的一名锦衣卫驾车离去了€€€€沈无疾送礼,自然不会往少了送,满满塞了一马车。
洛金玉与沈无疾站在官衙门口送别真虚子,见不到马车后,洛金玉转头看着沈无疾笑。
沈无疾明知故问:“做什么?”
洛金玉摇着头笑他:“你总是面冷心热,若能再改掉急躁性情,就更好不过了。”
“€€,咱家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儿,你还当真了。”沈无疾性情多变,平日里爱自夸,如今被洛金玉夸奖,却又无端别扭起来,一面否认,一面也不好意思去看他,嘀嘀咕咕地转身就往回走。
洛金玉也习惯了,跟在他身后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含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意看着他的背影。
天色已晚,洛金玉依照平时习惯,洗漱过后,坐在桌旁读一会儿书才去床上就寝。
沈无疾在后洗漱完,站在床边熏蚊子放床帐,忙活完,偷偷地看洛金玉一眼,清了清嗓子:“咳。”
洛金玉并无知觉,目光平静又专注地落在书本上,继续缓慢逡巡。
沈无疾爬到床上坐好,心中也有些紧张起来,大约是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感受。他温柔地拍了拍旁边的枕头,摸了摸褥子,好容易放松一些,又看着洛金玉,再次清嗓子:“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