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强调道。
“是真的,真的炸坏了一个棚子,声音特别大,还崩起了不少石头。”
“天匠人中的西胡人都跪地祈祝,担忧触怒火雷圣巫被天神抛弃。我师父没办法,只好答应撒库鲁的要求,为他们的骑兵铸造武器。”
“后来……就发生了炸炉的事,死的死伤的伤。那些西胡同门觉得是得罪了天神,纷纷跟着巫去了西莫支海,只剩我照料重伤的师父。天匠人的门派就这样散了,师父悲愤之下,没多久也走了。”
他说得很悲愤,听得宁非心情十分复杂。
天匠派分崩离析,岳万峰的余毒的确是引子,但根本的原因还是信仰分裂。天匠派除了以身殉炉之外,并没有在宗门建立起其他的共识。而以身殉炉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是以东西胡人虽然在一个宗门学艺,但彼此不能融合,稍微挑拨一下马上分崩离析。
现在的墨宗人员成分简单,可一旦人员增加,吸纳更多的外来弟子,这个问题也会逐渐凸显。宁非不打算将墨宗圈禁在业朝的范围内,推动时代技术线需要更多人参与,唯有建立独立信仰,形成普遍共识,才能避免墨宗重蹈天匠派的覆辙。
说得更直白些,他需要找到一个“团魂”。
当然是科学。
没什么比科学更适合的,既能满足人类的探索欲,又能改变时代和生活,成就感和获得感就是最好的奖励。
绝对不可以像天匠派,被个没什么威力的火药吓唬住,天韧大师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思索片刻,宁非又开口问道。
“你说的雷,和我刚才扔的那个比如何?”
“那自然还是你的厉害。”
纳达抓了抓后脑勺,指着远处的那个土坑。
“你这个炸的大啊,西胡人只是声音响得厉害,坑比你的浅了许多。”
“噢。”
宁锯子点了点头。
他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却也不再聊火雷的事,转而朝封恺使了个眼色。
封大公子秒懂,跟着他一起走上了山顶,克雷则很有默契地拉着纳达扯闲话。
山上的风很大,吹得宁非打了个哆嗦。
他这具身体散热性极佳,手脚经常发冷不说,热量流失也比正常人快,若是被这风吹上一会儿,从内到外都是冷透了的。
但是没办法,山中拢音,不方便说些机密的话题,只能来山顶。
他是准备长话短说,硬扛一波。但这一次,有人替他想到了。
封恺伸手将他拉到身前,用身体挡住了西面吹来的劲风,将他牢牢圈在怀中。
男人身形高大,两臂展开,将少年全然笼罩在怀中,像是天然伴生的宝石,镶嵌得严丝合缝。
“山顶风大,病了就不好了。”
“如今情势紧急,还请非弟先委屈一下。”
他贴着他耳边说道。
宁矩子缩了缩,耳朵莫名开始发热。
但他明白暮野兄话里的意思。
如今他们身处险境,若是他再生病,那就真的不用跑路,直接躺平投降算了。
他点了点头,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纳达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你说天火雷?”
男人似笑非笑,目光与他的交汇在一起,颇有些意味深长。
“只炸了一个棚子,定然不是贵宗的配方。”
一听他说这个,宁锯子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宗门搞出的那场安全事故,全定安城都知道了。
他定了定神。
“的确不是我们的配方,应该是和我刚才做的那种差不太多,只是配比略有不同。”
“这玩意就是火药,天火雷的原始版,纳达说的那种声音很大,威力其实一般,杀伤力主要靠惊吓导致的踩踏事故。”
“可问题是,配方是怎么传到草原的?这原本也属于墨宗的秘密啊?难不成薛家打劫之后,铁匠坊主还有后人幸存?”
他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但封恺听懂了。
当年墨宗下云浮山,多少人都盯着这块肥肉,结果还没等动手,就被薛家人前先一步。
至于后面的梦绶神机,浪子回头,统统都是掩人耳目的,没有世家会真相信。
但墨宗的东西出现在草原……
封恺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忽然说起了祖父经历的那场护送。
“当年祖父戍守边关,曾遇一薛家仆佣持云浮令前来求助。那人浑身是血,护送一架马车去五折沟。他说车里坐的是女眷和幼童,到五折沟后自然有人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