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娘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侄女儿。
“可是定亲了?”
“没呢,不急。”
熊二婶笑着回道。
“吓!咋不急哩?”
熊大娘被吓了一跳。
“及笄的年纪,现在就得相看,不然好的可都没了。”
熊大娘还是个热心肠,张嘴就把事情揽在身上。
“你等着,等大娘安顿好了,大娘帮你张罗张罗,我们这一路过来的有好几个好的小子,又勤快又懂事,将来能有出息!”
这话环娘不好回答,做人娘亲的熊二婶先是谢过大嫂,然后如实地说了环娘的情况。
“现在在定安城里学本事呢,将来要去医馆上工,现在她也没心思相看。”
“啥?环娘上学了?可是会读书识字?”
熊银环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熊二婶略骄傲。
“读书识字自然要会的。大嫂啊不瞒你说,我都没想到咱家这个丫头这么聪明,她们是和学坊里的小郎君一并考的旬考,环娘得了第一名!”
熊大娘捂住嘴,看向熊银环的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
第一名?!那不就是文曲星啦!
环娘有这本事,生成女娃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女娃也一样能有出息!”
熊二婶哪能看不出大嫂的心思。
“咱们边城没那么多劳什子的规矩,女娃只要聪明勤快,一样也能有出路!大嫂你住久了就明白了!”
啧啧,这就“咱们边城”了,明明也就早过来半年多的光景。
熊大娘看着脸冒红光的弟妹,看着整齐宽敞的小院,看着眼前的二侄女,心中也对未来生出了几分期待。
也许,这里真的不一样。
第250章
三月初一, 大地回春,正明帝刚刚任命的骠骑大将军虞正耒骑马立在城头,面沉似水地看着远处逐渐逼近的胡骑大军。
他的兄长虞正乣在浞州之战中被胡人突袭, 被俘后直接砍头示众。尸体被切碎喂了豺狼,头颅则是在浞州城足足挂了十天, 以示对东西二帝的挑衅。
这事被虞家引为奇耻大辱。
虞正乣出身虞家嫡系, 少年时代便有文武全才之名,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浞州一战教他领兵, 正明帝司马良是寄予厚望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 大战正酣之际忽然冲出了胡人,伪将石崇德虽然也命殒此战,但人家至少是死在战场上。虞正乣战败没有自裁, 被俘后还被百般折辱,这就是在扇虞家和正明帝的脸面。
正明帝大怒,但又不好真的下旨斥责虞家。解藤、解泽先后殉国, 解家赔了五万精兵在同淄城,元气大伤, 现在虞家在朝中一门独大, 他不得不考虑对方的想法。
于是,面对逐渐逼近的西胡大军, 正明帝只得捏着鼻子强颜欢笑,把虞家嫡次子虞正耒升为骠骑大将军, 守卫旧京门户东莱城。
虞正耒也是员猛将, 一上任便操练全军,把个东莱的城防搞得有声有色,大有拒胡人于城下的意思。
而个中的缘由, 其实正明朝上下都心中有数。自从同淄沦陷之后,胡人便如入无人之地,连下永山关、铎阳镇两个战略要冲,更是趁着河道冰冻西渡金波河,占据了河西城。
河西城以西便是东莱,东莱若是守不住,旧京危矣。
正明朝不是没想过求和。早在胡人占领铎阳的时候,朝中就曾经有人主张派出特使,想要与领兵的左谷蠡王以河为界,纳岁供保平安。
这事司马良是不同意的,他自觉身为司马皇室的纯正后裔,没理由给个蛮夷买命前,当初业朝的开国祖宗,那可是驱逐胡骑至漠北草原,这个脸他司马良还是要的。
但,司马良要的脸,正明朝的世家并不想给。无论是解家还是虞家,这些在正明朝呼风唤雨的世家郎君,自觉家族已然经不起消耗,能用钱买到的喘息之机,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如果和胡人较死力,倒也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只是这样一来,家族又要平白填入更多的人命和银钱,由此导致实力衰减根本不值得。
别忘了,东边的贺岳家和石家,还在看他们的热闹呢。
司马良挨不住解虞两家联合施压,再不情愿也得派密使前去河滩。
不过这样的示好行为并没有得到回应。正明帝的使者连左谷蠡王的面都没见到,就直接被砍了脑袋,尸体倒是没扔,原封不动地送回了旧京。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得知消息的正明帝当场就掀了桌子,气红了眼瞪着堂下如鹌鹑一样的朝臣。
“朕说什么来着?!”
“胡虏来意不善,你等便是要跪,人家也未必给你屈膝的机会!”
“如今朕与众卿皆是要背水一战,若东莱城破便再无退路,一起引颈就戮吧!”
此一番话掷地有声,听得众人皆是脸色惨白。
他们忽然意识到,胡人并不是东山王,不会顾及业朝的体统而对他们另眼相待。
胡人要的并不是个尚能运作的业朝,而是一片无主地。所以大可毫无顾忌地使用绝对武力碾压众生,即便遍地焦土、基业尽毁也无所畏。到时候也不用区分什么士庶之别,全部充作奴隶和仆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