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光头和尚没有执着?那为何少林寺的人不肯承认十难掌是青阳祖师所创,一定要把它抢回来?”
靳岄无奈:“青阳祖师……那是故事里的人物。”
阿瓦:“世上没有青阳祖师?那什么青阳心法啊、大吕功啊,也都是假的?”他显然很失望。
靳岄后悔了,此前瞎扯了太多民间传说,阿瓦对江湖旧事产生浓烈兴趣,他招架不住:“有的,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江湖第一大门派是少意盟,现在早散了,明夜堂倒有当时少意盟的气势,但明夜堂不乐意做天下第一,他们只想挣钱买地做生意。”
阿瓦忙抓住靳岄的手:“妙啊!这位兄太……还是兄台?总之你再多说点儿。”
话音刚落,车帘忽然被掀开,贺兰砜跃了上来。“敌袭。”他瞥一眼阿瓦和靳岄相握的手,淡淡道,“又是江湖人。”
靳岄忙甩手挣开,掀起窗上帘子往外看。车队此时行经一座山岭,只听得岭头上一片呼喝之声有如雷鸣。随即便有无数石头木块从坡上滚下,袭向车队。
车队中北戎士兵一路见了太多这样的架势,一些人后撤护卫车队物资与贵人,一些人手持盾牌上前。盾牌足有人高,形成盾墙,将车队护在身后。
“不行。”靳岄忽然说。
阿瓦凑过去,和他挤在同一个窗框里往外看:“为何不行?”
“平地可以用盾,但现在他们在山上袭击,一旦用盾,我们的视线会被遮拦,若有人从盾前悄悄靠近,是看不见的……”
话音未落,前头果真传来惨叫:持盾的北戎士兵被盾前跃起的人一剑削下数个脑袋,盾墙登时出现缺口。
“妙啊!”阿瓦仍是乐呵呵的,耳朵几乎蹭到靳岄脸上,“靳岄兄台懂的事情可真不少。”
贺兰砜把他从靳岄身边扯开,拉到自己身边:“云洲王,你别露头,他们找的就是你。”
“能把这些江湖人引到喜将军那边去么?”阿瓦笑道,“这一路走了这么久,我还没见金羌的人亮过什么本事,岂不可惜?”
外头打得激烈,陈霜挥舞手中剑,靠近车窗低声道:“这些都是列星江附近的江匪。”
靳岄点点头:“碧山城归了北戎,以后这列星江上的好处要大大折损,他们自然咽不下这闷头亏。”
除江匪外还有些零星的江湖人,服色衣装各不相同,武器更是各异。靳岄也从未见过今日这么大的阵势。有趣的是,从萍洲一路护送过来的北军将士们御敌懈怠,江湖人认出北军衣裳,刀剑也绝不向他们身上招呼,纷纷绕行,直袭北戎士兵。
陈霜耳朵一动:“碧山方向有人来了,骑着马,数量不少。”
“若是在这儿折了北戎军队,这碧山盟可就签不成了。”靳岄低笑,“虽然这样一来,江湖人和北军高兴,但梁太师的日子却不好过了。这援军估计是梁太师那边的人。”
江湖人中不乏轻身功夫了得之人,陈霜机敏,忽然抬头。有人踏着北戎的盾牌,手举长刺朝这边跃来。陈霜立刻抄起怀中铁丸射出。
谁料铁丸尚未击中,斜刺里忽然射来一枚铁箭,毫不留情贯穿那偷袭者喉头。
箭与尸体落地,靳岄从那黑色铁箭身上,认出了他绝无可能看错的云纹!
前方马蹄声纷乱,一声暴喝——“碧山守军在此,谁敢放肆!”
围攻的江湖人纷纷收起兵刃,潮水般退去。阿瓦遗憾万分,贺兰砜察觉靳岄神色不对劲,张手去拉,却只碰到靳岄衣角。靳岄已经扒开车帘冲了出去。
“游大哥!”他又惊又喜,差点栽到地上,忙扶着车辕,这一声喊出来时几乎是哭着的,“游君山!”
碧山援军为首那青年身骑黑马,回头时瞳仁震动:“——靳岄?!!!”
作者有话要说:
藏了一个给江湖人老读者的小彩蛋。感谢大家!
第55章 谋划
莽云骑是西北边防军最精锐的一支骑兵,靳明照在西北军任统领之后,花了数年时间将它从无到有,一点点组建起来。
白霓是靳明照的弟子,而游君山是白霓捡回来的人。
白霓家经营着封狐城的一个小面摊,生意好时从白天能一直开到晚上,白霓不训练的时候常在面摊帮忙干活。面摊就在军部附近,白霓不止一次看到一个年轻乞丐蜷缩在军队对面的巷子里,一边啃发黑的硬馍,一边呆呆看军部。
游君山懂得一些武艺,但体格虚弱,白霓出手去逮他,他根本没法还手。草草打了一架,白霓把他带回家,喂了他几顿好吃的,游君山才缓过一口活气。等他把自己洗干净了,居然还是个挺俊朗高大的小伙子。
他说自己是几年前流落到封狐城的大瑀人,家在南方,头一回到西北边疆经商,谁料竟遇上金羌与大瑀开战。世道混乱,劫匪频出,货物全被人抢了,他又丢了通关文书,只能在封狐乞讨为生。
再问他为何总在军部附近徘徊,游君山便扑通跪下:求女将军帮帮我!我要见靳将军,听闻他英明神武,恳请他为我开张路条,让我回家。
白霓那时只是西北军中一个普通士兵,但实在很喜欢“女将军”这头衔,便把游君山带到了靳明照面前。靳明照听他说了家乡之事,心头不仅遗憾。游君山的家乡已经在两年前被大水淹没,他现在是无家可归之人。游君山嚎啕大哭一阵,无处可去,又被白霓带回了家。
在白霓家中住了两个月,游君山一直帮白霓家人开面摊,他干活有力气,人又机灵,白霓觉得这人光搓面擀面实在浪费,又把他带入了西北军军部。靳明照见识过游君山身手后,发觉此人有武功底子,是个可造之材,便高高兴兴把人留下了。
他和白霓、靳岄的姐夫一样,是莽云骑初初建立的第一批将士。
大瑀军队中大多是男人,白霓一位俊俏姑娘,西北军中尤为醒目,军中倾慕白霓的人十个手都数不过来,隔三差五便有人跟靳明照和夫人打听白霓的婚事。送到白霓面前的男子画像数不胜数,上到城守的儿子,下到家道殷实的商人,靳明照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求亲阵势,常拿这事情打趣。
白霓却也不恼,她像是心中早有人选,每每被人谈起婚嫁之事,便把头一昂,带几分骄傲与笃定:等我当上了女将军再说吧,我要嫁给世上第一个喊我“女将军”之人。
大瑀从未有过女性将军,她直到28岁才受封。旨令传到封狐城当日,游君山便向她求亲。白霓没有一分犹豫,只问了一句:你真同我永远一起么?
游君山笑言:生是一起,死也在一起。
两人的事情早不是西北军的秘密,一堆人围在屋外听墙角,连靳明照也高高兴兴在外头撺掇众人敲锣打鼓,四处宣布:成了!成了!!!
这故事靳岄不知听过多少回。母亲很中意白霓和游君山这一对璧人,靳岄常被她揽着,一同听靳明照游君山和白霓的故事。两人相处十余年才真正成为一家人,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已经血脉相连。
靳岄在封狐城出生时,是游君山骑马满城找的稳婆。靳岄出生后在封狐呆的几年里,游君山是他最亲近的几个叔叔之一。那时候游君山与白霓还未捅破窗户纸,他常抱着小娃娃靳岄去找白霓,美其名曰:靳岄让我带他来看看你。白霓看了眼刚长出小牙齿的奶娃娃,笑道:好哇,那我只跟靳岄说话。
种种前事,让靳岄此时此刻此地看见游君山,满心溢出的都是狂喜。
他跳下车辕,不顾周围仍一片混乱,奔向游君山。游君山一手持弓,一手执枪,从马上跳下来。围攻的江湖人已经全部退去,碧山援军追击,车队的护卫纷纷回防。靳岄终于跑到游君山面前,游君山扔了手中武器,喊一声“靳岄”,紧紧抱住他。
靳岄终于放声大哭。
北戎护卫都晓得这大瑀奴隶与别不同,是云洲王的尊贵客人,此时见他与大瑀军人抱头痛哭,不禁纷纷面露诧异之色。云洲王拽着靳岄衣领把他从游君山怀中拉开,笑着与游君山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