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 第119章

“子望,你熟悉岑煅么?”谢元至忽然问,“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卓卓:我没绝症,这个不是韩剧。我只是上火……

陈霜:喝二十四味or王老吉,快快快。

卓卓:我也不是广东人!

第65章 补玉(1)

靳岄与岑煅并不熟悉。谢元至在靳家设学堂时,岑煅曾来过几次,但后来便没再见过。

他母亲瑾妃与岑融的母亲惠妃关系恶劣。瑾妃其人在后宫十分低调淡泊,她进宫比惠妃迟几年年,仁正帝初见时曾赞她容貌清丽隽秀,有惠妃当年之姿,又笑称她是“小惠妃”。

仁正帝一句无心之言,让惠妃从此结结实实恨上了瑾妃。

瑾妃入宫一年便有了岑煅这个孩子。惠妃进宫五年有余才生下岑融。两个孩子一个年头、一个年尾。那一年宫中人丁兴旺,仁正帝一下有了三个皇子,十分高兴,赐了三位产子的妃嫔许多东西。

而恰逢当年南境夏秋先大旱后大水,百姓流离、农田失收,还有寥寥几处揭竿之人,给仁正帝平添许多麻烦。

皇后膝下只有两女,并无子嗣。她着人去算几位皇子命格,最后发现岑煅贪狼坐命,命有七煞,需龙气镇压,否则祸害无穷。皇后便打算把岑煅要过来自己抚养,吃点儿亏,受点儿苦,为仁正帝和大瑀镇住这个祸患。

仁正帝动摇过。瑾妃不顾禁令,在太后长盈宫与皇帝寝殿外长跪数日,冒着风雪,以头抢地,磕得额上鲜血长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将岑煅交给皇后。

风波平息之后,仁正帝恼怒瑾妃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自此冷落了她。她在后宫无法自处,皇后与惠妃更是处处设绊。岑煅在母亲身边长大,渐渐成了个木讷寡言的性子。

“这孩子性格太硬,不讨喜,也不懂说好听的话。”谢元至对岑煅尚有几分印象,“有那么些时候,我甚至想到你父亲。明照身边还有几位朋友,岑煅倒真的是……”

靳岄想了又想,惭愧道:“我对岑煅确实印象淡薄,与他没有太深交往,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只是一直都知道此人古板,身后又无依傍,成不了气候。”

谢元至摸摸自己的花白胡子,思忖片刻后笑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岑煅救过你。”

靳岄登时睁大眼:“何时?”

“你和顺义帝姬从封狐城回梁京长住那一年。”谢元至说。

那年仁正帝以太后思念靳岄和岑静书为由,将母子二人从封狐城召回梁京。之后不久,靳岄的姐姐也被接回梁京,母子三人困于都城,成了皇帝掣肘靳明照的工具。年仅六岁的靳岄自然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梁京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他并不觉得无聊。过年时靳明照从西北回家,一家人团聚,靳岄更不觉得梁京有什么不好。

那年正月十四,仁正帝在迎凤池设对御之宴,与群臣同欢。因迎凤池在宫外,彼时已经离宫的谢元至也受到了邀请。他本着见见昔日学生的心前往赴宴,但仁正帝并未跟他说一句话,倒是靳明照见到他立刻牵着两个儿女走过来。谢元至一看便知这一张脸晒得发红的戍边将军想让自己教两个孩子学问,连连摆手拒绝。

宴席欢畅,谢元至却觉得无聊无趣。他吃到一半便悄悄离席,也不跟皇帝圣人打招呼,直往侧门走。经过迎凤池边一条小道,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呼喝打骂之声。

宴上伺候传递的都是宫中太监宫人,其中不乏年纪稚幼的小太监小宫女。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失手打翻了一盅金银祥瑞羹,被两位领事太监用藤条抽得不住哭泣。那太监中有一位十分壮硕,抬腿往小太监屁股踹去一脚,小太监整个人便翻入了水中。那孩子识水,张手要爬上来,不料又被太监踩着头踢了一脚,登时鼻中流血,栽进水里半晌没浮起来。

谢元至大吼一声“住手”,从弯弯绕绕的廊上疾奔过去。但他不过是个布衣百姓,没权没势,全赖皇帝仁慈才能赴宴,宫中狗仗人势的太监怎么会将他放在眼里。打骂仍在继续,谢元至还未奔到溪边,斜刺里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孩,正是靳岄。

靳岄脱下身上厚重外套往水里丢,朝那孩子大喊:“抓住!我拖你上来!”

可他比那孩子年幼太多,力气不够。水里的小太监起先抓住了那衣服,见不过是个小孩,又松了手,哭道:“杨公公,救我……我知错了……”

谢元至看得心惊肉跳:那时候天还寒冷,岸边湿滑,结了一层薄冰。那两个太监不认识靳岄,只知是个没见过的小孩,也不搭理,转身就走。眼看靳岄脚底打滑要栽进水中,谢元至骇得大喊——头顶廊上忽然一阵响动,有一位少年人从廊顶飞奔而来,落在靳岄身边一把将摇摇晃晃的他抱起。

那少年动作利落干脆,抱起小孩后将佩剑伸入水中,小太监当即抓住爬上来。

“谢、谢五皇子救奴一命……”

谢元至这才知道来者是岑煅。

“那小太监是惠妃的人,打翻的也是惠妃要吃的东西。”谢元至道,“你应当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岑煅当然又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受了责罚。他当时救了靳岄,也救了那小太监,见谢元至来到便将靳岄放在地下,向谢元至行礼后,一声不吭便走。

靳岄实在想不起来这件事,愣了片刻。

“我对岑煅也不熟悉,但这事儿我一直记着。”谢元至说,“官家有子九人,岑融最像他。岑煅……他像先皇。”

靳岄一震:“先生!”

“你如今依赖岑融,不过是因为岑融可以帮你。若有机会见岑煅,先生希望你也看看他。”谢元至道,“若他仍有少年时一腔热血热肠,至少你帮一帮他。岑融日后上了位,岑煅的日子不会好过。”

靳岄万万没想到谢元至竟然会对自己说这番话。他不禁压低声音:“先生,岑煅如今是梁太师的人,人在封狐城。”

“这正是我对你说这些话的用意。”谢元至道,“梁安崇支持岑煅,可我没听过岑煅有什么表态。他与瑾妃身后无依无傍,是傀儡的最佳人选。若梁安崇胜了,岑煅真坐了天子位,他不会好过;若梁安崇败了,岑煅必死无疑。”

室中沉寂,只有灯火哔剥。靳岄良久后问:“官家最近还好么?”

“……”谢元至低声道,“人入老迈,心头万事、身有百疴。”

靳岄不再谈论官家或岑融、岑煅。谢元至知他了解自己的意思,便摊开桌上纸笔,与靳岄说明如今朝中情况。

在靳明照战亡、萍洲盟签订之前,朝中六部,梁安崇已经控制了刑部、工部、户部与礼部,吏部归岑融管理,仅有兵部仍在仁正帝手中。

但靳岄成了质子,加上靳明照战亡,这两件事大大激怒了仁正帝。仁正帝撤了户部与礼部尚书之位,六部权力全都生出了变化。

“如今,兵部与户部重归官家之手,岑融执掌礼部、吏部,在梁安崇手里的仅剩刑部与工部。”谢元至一一写下各部尚书、侍郎之名。

靳岄此时才明白为何梁安崇急切地要把自己女婿安排入西北军,并选中岑煅这个傀儡人选。他原本的权力被仁正帝和岑融夺回,如今只控制刑部和工部,势力大大削弱。

刑部尚书盛可亮的名字,被谢元至划了两三道。

“盛可亮是梁安崇左膀右臂,极为重要。”谢元至解释道,“所以当天,盛鸿才敢在玉丰楼上落岑融和你的面子。一是因为盛鸿其人愚蠢,二是因为他无所惧怕。”

“刑部大司寇盛可亮,久仰大名。”靳岄笑了笑,“少司寇又是谁?”

“纪春明。”谢元至道,“前年钦点的状元,去年才上任。此人年纪虽轻,但传说做人做事极其迂腐,不识半点变通,我怀疑他是岑融故意安排,去给盛可亮添堵的。”

靳岄一一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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