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 第166章

边说边走,转眼已经到了纪春明家铺子门口。瑶二姐正在门口浇花,看到靳岄和陈霜立刻欢喜起来:“听说沈水被淹了,我同春明是日夜担心,幸好你们没事。”

靳岄把双头莲交给纪春明,纪春明却转赠了他一枝。“并蒂莲开,鸾缘便来。”纪春明说,“今儿七夕,回家用水浸着,夜间便开了。”

陈霜把刚买的红菱与自己那对磨喝乐赠给瑶二姐,瑶二姐又惊又喜:“怎的连我也有?”

“二姐这样人品相貌,今日没人赠礼?”陈霜装作吃惊,“早知道便把整条茵容街搬过来送你。”

他送便随手送了,也没有别的意思,加上常跟岳莲楼在一块儿,学足岳莲楼嘴上本事,一番话把瑶二姐逗得眼睛发亮。等到当夜瑶二姐打扮一新来邀陈霜出门看灯,陈霜结结实实愣住。

仆人来报:陈霜跟个漂亮姐儿在门口说话,居然手足无措,抓耳挠头。

靳岄当即兴冲冲出门看热闹,见到一身新衣的瑶二姐时,不禁微微一愣。“二姐,你真好看。”他由衷赞叹,“梁京城里像你这样美的姑娘,翻遍全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陈霜扭头看靳岄,眼神里藏着一句话:你也跟岳莲楼学了这本事?

靳岄:“陈霜若是不去,我同你去。”

瑶二姐微微侧头,用一把精巧团扇掩着嘴巴,头上珠翠钗环随她的轻笑颤动:“你也很好。可我今日只想约陈霜。”她直视陈霜,毫不畏怯又问一遍:“邀你看灯,去是不去?”

陈霜又看靳岄,是向他求救的意思。

靳岄:“想去就去吧,别担心我。灯爷一会儿要来给我送《侠义事录》最新一卷,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他来着。”

陈霜:“……我不是这个意思。”

靳岄:“噢。也不必买什么东西给我,你们玩得开心就成。”他往陈霜肩上一推,陈霜两步跳下台阶,站到瑶二姐面前。瑶二姐叹气道:“不去就算了,我丢脸也不是头一回。”

陈霜忙道:“没有没有,不是不去。我回去准备准备。”

看着他跑进府内,瑶二姐和靳岄相对偷笑。等陈霜出来,靳岄和瑶二姐都吃了一惊:他竟然换了一身衣裳。平时陈霜穿着打扮十分简朴,今夜换了新装,俨然一位翩然青年。靳岄忍不住大笑:“妙哇!”

陈霜和瑶二姐并肩走远,靳岄乐滋滋靠在门边目送。沈灯来的时候正瞧见他和几位举着荷叶的小孩说话。

得知陈霜竟然和姑娘出了门,沈灯大吃一惊:“这可太稀罕。”

“陈霜在明夜堂少说也呆了十年,就没有过一两个心上人?”靳岄问。

据沈灯所说,陈霜相貌出众,脾气性格特别好,明夜堂里喜欢他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男的女的都有,主动示好暗中表白的自然也不少。陈霜圆滑灵活,不惹人讨厌,这种事情遇多了,偶尔也会同别人出去行街吃酒,可始终没见他与谁有过什么密切往来。

“他没跟你说过他以前的事情?”沈灯问。

靳岄:“说过的。他是琼周人士,和母亲渡海来大瑀。”

沈灯:“那他母亲现在何处?渡海来到大瑀后发生的事情,他没说过?”

靳岄不禁愣住:“我以为他来到大瑀便加入了明夜堂。”

沈灯微微一笑:“没那么快,中间至少隔了六七年。他若想说,会告诉你的。”

靳岄隐隐想起以前的事情:“他和我有什么渊源?”

沈灯:“他和你的渊源跟这梁京城有关。我不能再说了,你且等着吧,陈霜这孩子善于藏事情,但他是个好孩子,比你熟知的岳莲楼、阮不奇都好得很。”

沈灯带来的不止《侠义事录》的最新一卷,还有一些他平时写的薄书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南境的蛊人,若海的鲸舟,芙蓉谷内千年不凋的芙蓉花,仙门峡谷内白气滚滚的神秘山洞,等等等等。

靳岄钦佩沈灯的游历和见识,沈灯笑道:“都是年轻时去过的地方。出门才知天下大,江湖人吃四方饭睡八荒床,即便这样也有人力不能及之处。等明夜堂的事情没那么多,岳莲楼阮不奇这两位能发挥阴阳二狩用处,我还要再出门去走走的。”

沈灯身后,那枝插在白瓷瓶里的双头莲正缓慢绽放。重重莲瓣中,掩藏一蓬稚嫩莲心。

“怎么了?”沈灯问。

“……我很思念一个人。”靳岄低声说,“他和你一样,也有渴望四方游历的心魂。”

沈灯点点头。他知道靳岄说的是谁。“想见他?”

靳岄闭了闭眼睛。莲花的香气似有若无。“……很想。”靳岄说,“我回到大瑀,处处都是苦痛与算计。唯有想到他才觉得心中安宁快乐。只是不知何日才能重逢,重逢之前的每一日,于我都是煎熬。”

此时,在遥远的驰望原上,血狼山的鹿头正在一弯勾月下熊熊燃烧。

部落营帐里,卓卓趴在朱夜怀中,竭力想从她微隆的腹中听出小孩的声音:“弟弟怎么不出声?”

“还不知是弟弟或妹妹,现在也不能开口说话。”朱夜想了想,“不对,这娃娃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是妹妹。”

贺兰砜在旁听了一会儿,忧心忡忡:“卓卓这头脑,怎么当高辛女王?”

贺兰金英失声而笑:“你还真的打算让她当?”

贺兰砜清理兔子毛皮:“当然,我不当,你不当,就剩她了。”

贺兰金英摇头:“不需要什么高辛王了。高辛族如今和怒山部落的人一起生活,王或不王,有什么意义。”

兄弟俩拿起弓箭离开营帐,准备开始一场夜间驰猎。启程时贺兰砜远远听见远桑和阿苦剌在吵架。自从把远桑带回怒山部落,她几乎每天都跟别人起冲突,贺兰砜见惯不怪,也早就放弃了劝架的打算。无论远桑如何暴躁,如何不讨人喜欢,怒山部落的人仍旧尊敬和仰赖她,这仿佛是血脉中存在的崇敬。

夏夜清爽,星辰高悬。贺兰砜骑着飞霄在草原上飞驰,风吹起他的长发与袍袖,他感觉自己仿佛也被这风悬空吹起,是一片自由的草叶。

贺兰金英追上他,马鞭一响,开口问:“你说你要去大瑀,是真的么?”

“当然。”贺兰砜毫不犹豫,“我把远桑带了回来,我也已经安置了高辛族人。接下来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兄弟俩勒停了各自的高辛马。月色清凉,草浪在马蹄下轻轻翻卷,原上仿佛涌动细细的波浪。

贺兰金英看见贺兰砜眼中盛着一弯清澈的月亮。他的弟弟成长得如此之快,飞速褪去稚气的脸庞如今已经棱角分明,说话做事有一股铮铮之气。

月色镀亮了贺兰砜浓棕色的长发。“我要走啦。”他攥着飞霄的缰绳,笑道:“我要去大瑀,去找我的勒玛。”

作者有话要说:

磨喝乐:泥塑的小佛像,简单点儿就用彩色的雕木当底座,讲究的还会用金珠、翠玉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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