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百药谷主慨叹道:“定王殿下有这样的慈母,真乃幸事。只是殿下,似乎有所隐瞒呐!”
裴叙淡道:“谷主也该看得出来,纵然有效,其于我病情而言,也犹如杯水车薪。既然如此,又何必将无辜人牵扯其中呢?”
百药谷主却是笑道:“杯水车薪,也不过是因为不得其法,只是一股脑地将内力注入殿下体内,因而其中九成都被白白损耗了。如此,就算是有一百年的功力,也无济于事。倒也难怪殿下得了这有如神助的‘灵丹妙药’,还如此悲观了。”
“谷主的意思是?”
“十几年前,有玄机兄深厚的功力相助,我们成功地将寒毒逼到了特定的穴位,并用药物与针灸将它稳定了下来。无法将它逼出,是因为这毒实在顽固,恐强行逼出,就会直接夺了殿下的命。现在,这毒已经逐渐有了抗药性,药物很难再压制它。可现在有了转机。”
百药谷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年玄机兄为殿下判命,说殿下是有大气运的人,看来果真不假。不知殿下可否让我见那人一面?或许能有办法彻底根除了寒毒也说不定呢?”
裴叙问道:“谷主可有十足的把握?”
“就算无法根除,至少也能再将寒毒多压制几年的时间。具体情况,需要等老夫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做出判断来。”
裴叙敛眸沉思。
百药谷主又道:“这个冬天是殿下最危险的时候。老夫将会每三日到定王府上,为殿下诊治。至少可以保证在霜降以前,殿下能够无碍。之后,老夫也将尽力为之。还望殿下能早日做出决断。”
裴叙抬起了头,颔首道:“我知道了。多谢谷主。”
中午,裴叙陪太后用完了午膳后,回到了王府。
百药谷主是他师父玄机道人的挚友,其几十年间所救患者数不胜数,徒子徒孙遍布天下,是个享有盛誉的神医。
他医术之高明,裴叙是绝对相信的。
对方一把脉,就能判断出有人用内力为他温养过身体,这便可见一斑。
事情出现了转机,关口就在段宁沉身上。
裴叙心情颇是复杂。
段宁沉那边现在在忙他自己的事,裴叙自也不可能为了自己,让他放下手头的事务,来为自己看病€€€€尽管段宁沉大抵更愿意为他。
他多少在段宁沉身上看到了自己少年时的影子,逍遥自在,不羁肆意。主观上,他不愿意看到段宁沉变成心机深沉之人。
但,也正如段宁沉所说,这是必然的改变,这亦是段宁沉自己希望发生的改变。
裴叙没有立场去阻止,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去干涉别人的决定,所做的也唯有尊重对方的决定,选择给出引导,指出一条路。
他知道,自己为段宁沉频频心软,做出感性的事,是因为自己喜欢上段宁沉了。
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耐不住一人掏心掏肺地对你好,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好都送给你,甚至还懂得你埋在心底的心事。
更何况,裴叙也自认算不上什么铁石心肠。
过去的遭遇,以及身体的现状,亦叫他不敢去爱上某个人,与人相爱。
可现在,百药谷主说,寒毒有机会被根除。
这么多年被寒毒所折磨,他不敢轻易地寄托了希望。
在得到确切的判断前,他也不打算将实情告诉段宁沉,恐怕对方压力沉重,亦或者治疗无果后,将一切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裴叙轻叹了一声,又忆起了马车中,最后离别之时对方握着他的手,双眼晶灿地说十一月前要来京城找他的情景。
那时,他心里下定决心,看望完太后后,便离京。以为那时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因此,他看段宁沉,看得格外仔细。
段宁沉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望来,笑得格外傻气,像是偷吃到糖似的,喜滋滋地说道:“小叙是不是不舍得和我分开?”
他道:“没有。”
“明明就是有!你的眼睛都黏在我身上啦!”段宁沉言辞凿凿,脑袋还不停往他肩窝蹭,依依不舍地道,“我也舍不得小叙。小叙就让我和你一起去京城吧!”
他蹙眉道:“不行。”
“那,那小叙可得等我十月去找你!届时,我就掌了整个轻岳教,谁要是敢欺负小叙,我就领着我教的两大护法四大堂主与十大高手去堵他,不把他揍得向小叙跪地求饶,我就不姓段!”
纵然知道段宁沉多半是过嘴瘾,裴叙还是禁不住皱起了眉,忍不住说道:“不可。”约莫是心中还是觉得段宁沉真干得出来这种事来。
“好嘛好嘛,那我就小叙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意识回拢,现在看来,那倒也不是他也段宁沉的最后一面。既然如此,便等段宁沉处理完事情后来,让百药谷主细细研究一下段宁沉对寒毒的影响。
若不能解决,那他再另想办法应付段宁沉就是。
若是能够解决……
裴叙的手指收紧,攥紧了椅把,深吸了一口气。
第九十五章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裴叙都在忙公事。
元国公谋逆一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此事是由裴叙麾下所属的官员全权负责。
雍王那边,在审判结果下来后,就彻底没有声音了。
当初证人被害,嫌疑人已被缉拿,对方是一个普通的茶馆老板。刑具刚一上,他便吓得屁滚尿流,当即招了供,说是一蒙面人给了药,要他这么干的。
问体型身高,他说得颇是含糊,再继续问,他就一问三不知,于是线索又断了。
随着酷热的降下,秋天的到来,天气逐渐转凉,即便有每日的药膳不断,以及百药谷主的诊治,裴叙还是生了几场小病。
期间,他遭到了几次刺杀,是缺月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