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也不排除有例外。
出于谨慎,他还是亲自去了一趟证人所在的医馆。
至于段宁沉,他难得穿了身自己有史以来最正式的衣服,进了宫。
一路上,他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威严姿态,跟在曲嬷嬷身后。那英姿勃发的模样,频频引得过往宫女的侧目。
进了慈宁宫,见太后正在观赏字画,屋内也没有其他宫女。
段宁沉一面抱拳说道:“草民见过太后娘娘。”一面偷眼到处乱瞥。
曲嬷嬷向太后行了一礼后,也悄然退下了。
太后抬头看了眼眼睛到处转的段宁沉,而后直起了身,不怒自威地喝道:“好你个不知规矩的小子,都到这里了,还敢不老实!”
段宁沉立马老实,也不到处乱看了,正直地与太后对视,“草民知错。请太后原谅!”
多少年了,也没人敢直视她,还与她对视。太后也不方便明言这一点,只是心中的怒火愈甚,一掌重重地落在了桌上,呵斥道:“段宁沉,尔等竖子可知罪?”
若换作旁人,受此雷霆震怒,肯定仓皇地跪下身认错。但段宁沉不是普通人,他也没感觉到太后身上可怖的压迫感,他现在只满脑子地发懵。
他的计划不是挺顺利吗?太后怎么还是像是认定了他的身份似的?
他企图挣扎,“草民宁端,太后何出……”
太后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夜闯我儿房间,说些腻人的情话,与他做些亲密的举动。你就是用这样低劣的法子讨得他的欢心吗?”
段宁沉:“……”不是,太后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很快,他脑中灵光乍现,“是曲嬷嬷?!她有内力!”
太后没有接他的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离开他。我永远不会准许你与他在一起。”
段宁沉慢慢地严肃了起来,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后娘娘,我敬你是小叙的娘亲,也不与你拐弯抹角,我就直接说了。我喜欢小叙,此生非他不要。小叙亦承诺与我相守一生。我会用时间证明,我们的决定都没有错。”
他心中默念,不是我不按小叙的话来说,完全是眼前的局势出乎意料。希望小叙知道后不要生气。
“就凭你?”太后冷笑道,“我儿是天潢贵胄,值得这世上最完美最优秀的女子。你侥幸与他相识,就已是三生有幸。共度一生?笑话!”
段宁沉道:“性别是天生,我总不可能现在再去投胎一次。我虽然不是世上最完美最优秀的女子,但我也是除小叙外,最完美最优秀的男子。与他相识三生有幸,我很赞同。不过我不觉得我们共度一生是个笑话。”
他注视太后,认真地说道:“您反对我们在一起,无外乎三点。一是我魔教教主的身份。既然您现在选择独身一人与我谈,而非被众多侍卫保护和我谈,这说明您现在也知道我在外的声名狼藉都是假的。”
“二是我男子的性别。据我所知,您是个很在乎小叙感受的母亲。你之前多次想要让小叙成亲冲喜,遭到小叙拒绝后,您也没有强硬逼他。您选择和我聊,而非和小叙聊,也是怕小叙坚持,您会心软妥协了吧?两个男子相恋,的确为世俗所不能容忍,但世俗的眼光终归是外物。”
“还记得当初我与小叙宿于一农家时,那人家的小女孩提到自己的理想不为世俗所接受。小叙说不必在意愚者的想法,做自己就好。”那时,他是去了厨房帮忙,却也有意时刻听着屋内的对话。
“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好,他说的也是我的想法。”
“三是我们的地位。我喜欢上小叙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亲王的身份。就算知道以后,我对他的爱也没有变过。您也不必担心我是为了攀附权贵而和他在一起的,您大可查,我从未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利益。我与他在一起时,只想我就是段宁沉,他就是裴叙,抛去一切身份背景,我想给他最纯粹的感情。既然如此,地位更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鸿沟。”
他滔滔不绝地一番陈词,让太后没有找到机会插话。
待他诚恳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太后仍是在冷笑,“巧言令色。”
段宁沉却是看出了她变得缓和的态度,他眨了眨眼睛,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盒,换上了一副谦恭的姿态,说道:“对了,这是晚辈为太后准备的礼物,请太后笑纳。”
“拿过来。”
段宁沉慢慢地走了过去,将锦盒递给了太后,偷眼打量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一边又说道:“曲嬷嬷精通武艺之事,就连小叙也不知道吧?据小叙说,曲嬷嬷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这与你无关。”
段宁沉叹道:“但是我回去要给小叙一个交待啊!他若是知道被瞒了这么多年,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说到“伤心”,段宁沉留意到太后的眼底有稍稍的波动。
随后太后开了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叙儿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别的孩子生病喝药大哭大闹,他就乖乖听御医的话。八岁,别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撒娇,他就独自离家,去拜师学艺。离别时,他哭也没哭,还在安慰我与先帝。莫说是我,就连先帝也对他格外疼宠偏爱。”
“先帝驾崩那日,宣布继位者后,他跪到了我的面前请罪,说有违我与先帝的期望。”
“我生叙儿时,年纪大了。他是早产,刚生下来时就先天不足,放在襁褓里那么小一个婴儿。他姊姊出生时都几乎是他的两倍。我以为我怕是与这孩子无缘。但还是有缘的。他的到来于我是意外之喜,我竭尽所能想要给他最好。我的孩子是世上最珍贵的孩子。我还同先帝说,叙儿身体差,等他长大了就让他当个闲散王爷,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多好。先帝说,叙儿是嫡子,也是他最喜爱最优秀的孩子,皇位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太后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段宁沉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仇恨的意味来。
“他们将我儿害到如此境地!叙儿先天不足,本是可以调养好的!本来,他是可以寿享期颐的。可现在……”太后的拳头紧紧攥起,忽然看向了段宁沉。
段宁沉马上站好。
“当年是我一次又一次地没有保护好叙儿。看他饱受病痛的折磨,我心如刀绞。事到如今,我已不奢望他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着就好。是以,我不反对他与男人在一起,但这人必须可靠忠诚,不会伤害他。”
段宁沉赶忙拍着胸膛保证道:“太后您就放心吧!我绝对可靠忠诚!如果我伤害小叙,我就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嘴甜的话谁不会说?”太后冷笑道,“当街斗殴,又撒谎隐瞒,这种人怎么可靠得了?”
段宁沉一时语塞,然后垂头丧气道:“是我自作聪明了。我本想摆脱我真实身份,以清白的假身份与您见面,好让您对我印象好。”
太后又道:“叙儿以前从不撒谎,现在也与你一道欺骗母亲了。”
段宁沉赶忙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小叙一直在忙他自己的公事,没工夫管我这些事。我这些全是我一手策划,与小叙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罪就认,不推卸责任,也算是有担当的人。太后面无表情地心想道,她又说道:“现在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你的作为,你都不足以让我答应你们。”
段宁沉忙不迭地道:“没事的!反正小叙也还没完全答应我。我会用时间来慢慢让您接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