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成雪岸眼珠转了转,做过了样子后,他就转怒为喜,对着纪青弦一拱手,“先生助我!”
纪青弦缓缓地给成雪岸面前的玉杯中倒入浓茶,他随意着说道:“二殿下三月后娶侧妃,侧妃来自边外人家,二殿下爱美人心切,用泼天的富贵给侧妃做了浩大的排场。”
成雪岸知道这是纪青弦再给他出谋划策,他想到了自己家里那位善妒的正妃,有些犹豫地说道:“美人哪里来?不必假戏真做吧。”
纪青弦在心里大骂这货真是个十足的智障,美人跟大业比哪个是重点都分不出来。他面上不表,淡淡地说道:“美人再美也会变作白骨,二殿下要看的见是美人身后会给您带来什么。”
成雪鸿又是一副受教了的模样,他没有喝下纪清弦为他斟的那杯茶,就告辞了,说是怕他久留此地引人怀疑。
纪青弦倒也不留他,嘴上夸奖他真是思虑入微,其实他心中明了成雪岸这是要宴请那一轮官员,花天酒地的去打通关系。
他将那杯茶连杯子带茶汤嫌恶地直接抛到了地上,水花炸开,倒有了几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
纪青弦在花厅里也待了许久,他只是静默地坐着,脑内铺好了一盘黑白纵横的棋局,他是执棋者,所有人都沦为了他手底下的棋子。
他算计了好了一切,就阔步行出花厅。推开厅门,清新冷冽的空气挟带着雪星子,从身后呼啸而来,他仰望晦暗的天空,果然是要下雪了。
他想,下场雪也好,纯白无暇可以将一切肮脏的罪恶的遮盖的干干净净。
心急的不仅成雪岸,同样的另一位皇储成雪鸿。
他近来几乎是日日都要拜访一次华易,尽挑些华易下了值,宋檀离了店的黄昏时分,每一次都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而至。
而且他几乎每次都问着相同的一句话:“表哥,你觉得我这样做对么?”
他分明已经将事做完了,做得滴水不漏,明面上弹劾成雪岸那一派,暗里给他们那一派使绊子,可他每每结束都要获得华易的一句肯定,才会觉得自己这一步没走错。
华易听罢,每次也只是说:“做你想做的,无愧天地百姓就好。”
成雪鸿略一沉吟,“我想在咏州一事上,叫我二哥挫败。”
华易当即拒绝,他立眉道:“咏州自古是产盐之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把官盐变作你二哥的私盐,拉他下马?你可知道,今年并不是丰登之年,盐价一动,全国上下的经济税收都会受到影响,多少无辜百姓会受此牵扯,成雪鸿,你要做的是要以民为本的君主。”
成雪鸿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小声地说道:“知道了。”
兄弟间一时没了话说,成雪鸿斟酌着打破尴尬,他率先开口道:“今日怎不见宋檀?”
“他最近有些嗜睡。”华易想起了什么,“他要我问问你,宋安松可好,最近店里清闲了他想去见见他弟弟。”
提起宋安松,成雪鸿微不可察地目光里闪过一丝凛然,他面色如常地对华易说道:“安松他身子体虚,怀孩子辛苦,太医说不便多见人,最好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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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前几日是接连不断的大雪,今日风雪稍霁,但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高头大马,金顶花轿,一路沸反盈天的吹吹打打着,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了凌乱的车辙和马蹄印,十分醒目。
他们把这纯白无暇变得泥泞不堪,白雪红衣,荒唐讽刺。
迎亲为首的正是穿着一身喜服的成雪岸,他遵从了纪青弦的指示娶了一位来自边外的美人做侧妃。忽然停住了马,视线迅疾地朝着一旁的楼阁望去,然而他一无所获,夹道两侧的楼阁打开了窗子的不少,但都是看热闹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人。他收回了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这喜事的主角并不是他。
逢绿阁内,成雪鸿在成雪岸抬眼望过来,快速地贴近了墙壁,隐去了身形,他看向依旧长身驻足于窗前的面色不虞的华易说道:“他可走远了?”
鸭蛋青色的辰光夹杂着清新的冷空气爬了进来,华易没有回答成雪鸿,他看了一会迎亲队伍远去后留下的一地狼藉,最后,他合上了窗子。
华易坐下,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此处荫蔽,成雪岸根本看不到这一角,你反应过了头。”
成雪鸿讪讪地坐到华易对面,“小心为上……”
华易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成雪鸿垂着眼,略一沉吟道:“我二哥他这次的喜事办得超乎规格太多,恐有诈。”
“不是恐,是绝对有诈。”华易咽下一口茶水,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从边外入关至京城,就算那位新娘举家搬迁也来不了这么多的人€€€€户部的那位大人你不是早就结交了么,去打听打听,你做弟弟多少是要关心一下你二哥的。”
成雪鸿有着一瞬的慌神,但随即他又点点头,其实他心里生了疑惑,他曾因怕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从未跟户部的端木勤在明面上走得很近,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私交甚笃,华易是如何得知……
华易略笑了笑,安抚着他说道:“放心,我不过无意间发现的,此事我不会同人提起。”
“谢谢表哥……”成雪鸿盯着自己眼前那寸桌面,“近日父皇连早朝都已来不得,时间不多了,我二哥也已经尽失人心,可为何父皇却迟迟的不下诏书立太子之位……”
华易直视着成雪鸿,目光锐利:“你又心急了。现下的形势可不是谁占了先机谁就独占鳌头,而是要比稳,他激进你镇守,耗着他拖着他,他就忍不了了,那时你的时机可就来了。”
他又继续点化着成雪鸿:“你成雪鸿内外修能,在百姓心中可是一直都是沉静自持的清风明月。”
“嗯……”
华易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成雪鸿轻松了不少,心中的不安之感也减轻了。
宋檀端着碟吃的进来时,华易和成雪鸿还在说着什么,见到他来,华易面色不改地就话锋一转:“瑞雪兆丰年,此乃丰登之象。”
他话题换的太突兀,成雪鸿略顿了顿,瞥望到了宋檀,才反应过来似的答道:“是啊是啊。”
宋檀站在门口,仔仔细细地看了两人一遍,他神情不屑,不满地道:“扯,接着往下扯,等会是不是还要背诵几首关于雪的古诗?”
华易处变不惊,对着宋檀轻轻招手,“过来坐。”
宋檀走了过去,“咣当”一声,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碟子扔到了桌子上,里面的酥糕条跳出了碟子,散到了桌子上。
成雪鸿眼见着形式不是很对劲了,他脚底抹油似的就跑了,末了给了华易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宋檀直接坐到了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华易,扬眉道:“这段时日你一直和成雪鸿鬼鬼祟祟的,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华易笑着打了个哈哈,伸手要将他抱下来,宋檀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掉了华易的手,他用的劲很大,把华易的手背抽出了一道红印。
宋檀避开不去看,他抱臂,依旧与华易沉默地对峙着。
华易凝视着他,几次想要开口,但他都不想让宋檀卷入这场风云诡谲里,最终华易定下心来,他还是摇摇头,一字都没有同宋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