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不用太明白,一个眼神就懂。
荆长安跟魏延祯对视片刻,垂下眼睑:“血债血偿。”
魏延祯顿了顿:“所以你才明知父王野心,还暗中推波助澜么?”
荆长安抬眼看向魏延祯。
魏延祯道:“内阁左相于志恒,前些日子府上失窃,丢失了一封极其重要的密信,而那密信,我在父王那里看到过。”
而众所周知,内阁左相乃是三皇子岳家。那封密信,关乎着三皇子和整个于家命脉,所以才慌得人狗急跳墙。
都说除夕夜一事是二皇子酒后丧智,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落人圈套而已。
一口气解决掉太子跟二皇子,也就还剩个六皇子,但六皇子不显山不露水,没人会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在大家看来,三皇子已是板上钉钉稳赢局面。
尽管如此,但只要太子跟二皇子活着一天,三皇子就不可能掉以轻心,加上废嫡立庶本就有违祖制,要力排众议,少不得那些王侯支持,所以即便已经稳赢局面,轩辕墨依然有心拉拢魏延祯和瑞王府。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唯独不该小看六皇子。
想着这些,荆长安对魏延祯所问不置可否:“那封密信事关重大,他们狗急跳墙也不奇怪,不过我跟王爷虽然……但这一点上倒是想法一致,抛肉逗狗,窝里斗才有趣呢。”
“长安……”魏延祯看着荆长安,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父王他,不是做帝王的那块料,魏家上数三代,皆是忠烈良臣,瑞王这个封号乃是先辈血肉性命拼出来的,曾经也是门丁兴旺,只是祖父那一辈战乱不断,伤的伤死的死,最后就剩下父王这么一根独苗,他这一辈子,也就守着这么一个爵位,一度还险些连爵位不保,瑞王府一直处境尴尬,也是后来才好些的。”若非这一辈魏延祯舍得拼命,他们家早就名存实亡了,活着都不易,还哪来的底气算计帝位?
魏延祯之前并不知道瑞王是这么个心思,等知道的时候已经骑虎难下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顺着瑞王的做法。对于荆长安亦是如此,荆长安想要报仇想要翻案他都支持,但冤有头债有主,并不想荆长安彻底沦为被仇恨驱使的傀儡。
“长安。”见荆长安久久沉默不语,魏延祯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王朝更迭,轻则腥风血雨,重则家国动荡,最后苦的,终究还是黎民百姓。”
荆长安知道魏延祯想说什么:“嗯,你所担忧,我明白的。”顿了顿又道:“就像你说的,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恨不得也让仇人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儿,但,我心中自有轻重……我没那本事动摇国本,至于眼下局面,是与我们脱不了干系,但就算没有我们,也避免不了,皇位就那么一个,自古以来,哪朝哪代不是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么过来的?”
魏延祯看着荆长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荆长安没事人似的拿了果脯继续吃:“天下得明主,方得长久盛世,反之,忠良枉死家国不宁,而纵观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无一人能当这明君二字,所以我当初才会提议扶持六皇子。”
荆长安这话说的平淡,言语间却藏着未诉的委屈。他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想过要用亡国的代价来血洗江家的冤仇,他以为魏延祯应该懂他的,没想到……
魏延祯也知道自己是误会荆长安了,难免有些尴尬自责,握着荆长安的手捏了捏,满是讨好之意。
荆长安理也未理,既不把手抽回,也不再多说,就在那沉默吃着,脸上表情冷淡,让人看不透情绪,但魏延祯却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长安……”魏延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荆长安生气,忙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猜疑你那些,我保证没有下次,你,你别生气了。”
荆长安瞥他一眼,继续拿东西吃,不接茬。
等看魏延祯急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抓耳挠腮了,荆长安这才一把拽了人衣领拉到面前,衔着果脯就怼到魏延祯嘴边,强行给塞进了嘴,不待对方反应,扣住人后脑勺,就主动吻了起来。
这也是荆长安发泄不满的方式之一,跟别人闹情绪就大吵大闹不一样,跟不相干的人,他情绪上头直接动手下狠招,跟相爱之人,就是以吻堵嘴,不龇牙把人嘴唇咬破块皮,绝不撒嘴消气。
他这是豪迈了,魏延祯却被吻的一脸懵,所幸反应快,不管三七二十一,搂住荆长安就反客为主夺了主权,不过也只是乍看猛烈,渐渐的就春风化雨温柔缱绻了起来。
两人吻了许久,直到荆长安快要喘不上气,魏延祯这才把他放开。
额头抵着荆长安的额头:“还生气么?”
荆长安摇了摇头。
“是我不好,说错话了,你别气了,嗯?”尽管荆长安摇头,魏延祯还是不放心。
荆长安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不吭声魏延祯就会一直不心安,无奈叹了口气:“不气了。”
说话间,三皇子府到了,马车停了下来,两人当即收起旁的心思,对视一眼下了马车。
三皇子府的管家早早便候在门口,见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当即便热情相迎接待起来。
“见过魏将军,荆大夫。”随即侧身一打手势:“三皇子特地备了酒宴,就等二位了,快快有请!”
两人点了点头,没有停留,当即便跟着管家径自进了大门,一路被领着穿廊过院,最后进了会客堂。
果真如管家所言,早就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而轩辕墨已经一身玄衣,坐在了桌前,摆好架势,就等两人赴宴了。
“臣见过三皇子!”
“小人荆长安,见过三皇子!”
两人不愧是夫夫,便是行礼都一起,异口同声好不默契。
饶是轩辕墨对两人的关系一知半解,看着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头,不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点点头,便笑着让人入了座。
“刚让人备好酒菜,你们就到了,正正及时。”轩辕墨示意伺候的下人倒酒,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这大冷天的,一路过来挺冻的吧,来来来,这酒我特地让人给烫过,喝一杯正好暖暖身子!”
两人没有拒绝,双双端起酒杯,敬了三皇子一下,便痛快一口饮尽。且不管这一出酒宴打的是什么心思,却不得不说,酒过咽喉,确实身心俱暖,温的刚刚好,不烫又不凉,入口温润,暖沁心脾。
一杯酒下肚,轩辕墨笑了:“魏将军果然性情中人,既然二位都干了,那我这杯也干了。”说罢举了举杯,随即一口饮尽,放下酒杯,便招呼道:“别愣着,吃菜吃菜!”
根本用不着自己动筷,自有伺候的下人添酒布菜。
魏延祯两人客随主便,让喝酒就喝酒让吃菜就吃菜,反正轩辕墨不提,他们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等对方自己开口。
但轩辕墨耐心很足,并没有急着说那些,反而是真的狠狠感激了荆长安一番,甚至为了答谢他救回三皇子妃,还特地命人奉上了赏金,黄金百两,算的上出手阔绰了。
明着是答谢荆长安,但实际为何三人都心知肚明,是以荆长安收或不收,便间接关系魏延祯的态度。
轩辕墨好整以暇地看着荆长安,嘴角带着笑,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笑意便渐渐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眼神看似没有变化,实则却透着冷。
再看魏延祯,同样含笑看着荆长安,温柔,且笃定。
荆长安做足了表面功夫,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出座跪礼:“小人谢三皇子赏赐!”
这便是将东西接下来,而此举也间接表明,魏延祯的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