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而已,朕有很多堂妹呢。朕曾经拥有过十七个皇弟,还有三位皇妹,但凡与朕作对的,尸骨都化作了一杯黄土!”
顾青辞浑身颤了一下,低头抱紧膝盖。
元祁笑了笑,吩咐侍卫送饭进来:“来,吃点东西,朕可不能让谢陵觉得朕在虐待他的弟弟。来,多少吃一点,朕看着你吃。”
顾青辞心里厌恨至极,可不得不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为了有命再见沈执一面,他颤着双手接过了碗。埋头把饭菜往嘴里扒。
“慢点吃,别跟沈执似的,吃个饭都能噎着。”元祁见他乖顺下来了,渐渐放松了几分警惕心,提起沈执,思绪又飘到了很多年前,“沈执没有你这么听话懂事,他小时候性格很古怪,常常一个人蹲在院角,哪怕是捅蚂蚁窝,他都能捅一天,很令人头疼。”
顾青辞没吭声,面无表情地大口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宫规森严,坏了规矩就是要挨罚,哪怕是朕也一样。不知他是否想以此引起朕的注意,他每天都犯宫规,朕也不厌其烦地罚他。罚的最多的就是罚跪和饿饭。”
元祁说到这个还有些忍俊不禁起来,“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为了引起朕的注意,他甚至愿意跪在雪地里,一跪就是半日。沈执当初满心满眼全是朕,朕一直都知道的。”
可终究还是他亲手把那个满心满眼全是他的少年毁掉了。
元祁捏着绞痛的眉心:“有时候朕看见他跟你亲近就在想,如果当初朕把沈执和阿瑾放在一起养,也许沈执不会这么偏执,阿瑾也不会这么娇纵。”
顾青辞吃饭的动作一顿,抬眸望了他一眼。
元祁上下唇一碰,无声地吐出一句:“朕后悔了。”
可历史无法重来,发生过的事情永远无法更改。没有亲身经历,怎么能感同身受。
那个曾经天真善良的阿执,终究回不来了。
“青辞,朕时常在想,沈执喜欢同你亲近,并非是你能力有多出众,或者模样生得有多好。而是觉得你干净明亮。你应该不知道吧,谢陵年少时是京城最明亮的少年。”
谢陵年少时是京城最明亮的少年,惨遭沈执背叛被贬去蜀地苦守三年,落了满身病骨,功成名就回京那日,沈执被贬,跪行出京,二人在官道口狭路相逢。
顾青辞初次入京时,便听闻了民间传言。
像是话本子一样,在民间广为流传。无论多少个版本,沈执永远跟“背叛”二字粘在一起,永远摆脱不了被贬,跪行出京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字眼。
沈执即便是笑,眼角的泪痣也红得烈烈如焚,还记得顾青辞与他初见,最先看清的就是那颗泪痣。
似乎很多人都觉得沈执此人没皮没脸,骨头甚轻,可在顾青辞心里,阿执永远都是最好的少年。
“身处黑暗,向往光明。”
元祁终是对沈执此人作出了一个评价,不褒不贬,简简单单又一语中的。
说完之后又风轻云淡地勾唇笑了一声,以皇兄的角度评价了另外一句:“他太傻了。”
顾青辞不可置否,对沈执的遭遇感到有心无力。若是可以,他愿意早点遇见沈执,并非贪慕那些肉欲,只是想把沈执圈在怀里,告诉他:“你很好,不是你的错,错不在你。”
可是终究没有这个机会了。
元祁怕顾青辞再寻死觅活,晚上留了下来。可是好小的一张床,堂堂君王如何能纡尊降贵地睡地上。
伸手将顾青辞往床里面推了推,元祁道:“你别挤着朕了。”
顾青辞极其厌烦与之触碰,直接翻过身去,面对着墙面躺下。
屋里黑漆漆的,静得连身边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得见。
元祁有数次想伸手将人圈在怀里,可终究没敢越雷池一步。
说起来也可笑的很,元祁平生性格狠辣,求何不得?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嫔妃不是望穿秋水地等着他的宠幸?
每每临幸,哪个嫔妃不是在他身下婉转求欢,娇声啼哭?
可偏偏顾青辞不为所动,对帝王的喜欢不屑一顾,仿佛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开。就连平时稍微碰一碰都觉得恶心无比。
元祁不觉得自己脏,但他觉得顾青辞很干净。
他甚至有点明白为何沈执会对谢陵如此念念不忘,光明就在眼前了,任谁都想伸手去抓。
可他终究又不是沈执,得不到的东西就毁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才是帝王。
第80章 是谁陨落了我的太阳
待沈谢二人赶去时, 元祁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众人在客栈里狭路相逢。
沈执一路上快马加鞭,忧心忡忡,生怕顾青辞出了半分闪失,自己定然难辞其咎。
直到看见顾青辞好生生地活着, 沈执心里堵的这口闷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阿则,回来了怎么不跟皇兄说一声?皇兄也好派人去接你!”
元祁单手束在背后,冷眼从谢陵身上剜过, 嘲弄道:“听闻谢大人被俘了, 朕还担心了许久,如今一见,竟成了乱臣贼子?想你谢家祖祖辈辈满门忠良,竟然出了你这么个奸臣!谢陵啊谢陵, 你家的家风全被你毁了!”
“你住口!不准你诋毁他!”沈执一震长剑,随手挽出一道剑花, 冷声道:“元祁,这是你我兄弟二人之间的私事, 同旁人不相干!你放了顾青辞, 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
“你让朕放了他, 可谁放过朕的阿瑾了?”元祁言辞冷冽,一手掐着顾青辞的脖颈,仅剩一只左眼微微上挑,眸子中闪烁着泠泠寒光,“元瑾自小娇生惯养,可是朕捧在手心里疼宠到大的孩子, 谁准许你们这般糟践他的?嗯?”
同样都是弟弟,而且还是双生子,又都在元祁身边长大,可元祁就是能疼一个,恨一个,保一个,杀一个。
沈执早便对元祁没有任何期待了,面上无悲无喜,并不觉得如何难过,只是冷酷道:“我让你放了顾青辞!”
“你以前从来不敢用这种语气同朕说话,不过也无妨,在外待久了,学坏了也正常。朕不介意从头教你规矩。”元祁勾唇一笑,掐紧顾青辞的脖颈,微微抬起下巴,“让朕放了顾青辞也可以,你去废了谢陵一只手臂。”
沈执攥紧长剑,阴恻恻地瞪着元祁,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朕说,让你去废了谢陵一条手臂。你若不肯,那朕只好废了顾青辞一条手臂了。”元祁说着,作势要攥住顾青辞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