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辞,顾青辞?你醒醒,你不能死!”元祁慌神了,若是顾青辞死了,他要怎么把沈执从谢陵手里换回来,赶紧将人抱在怀里,替他输送真气,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唤,“谢初黎,谢初黎,你醒醒,你哥哥来接你回家了,谢初黎,朕不准你死,谢初黎!”
顾青辞恍恍惚惚,一夜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梦里一直追着谢陵跑,哭着喊他哥哥,可谢陵始终没有回头,牵着另外一个孩子抬腿就走。
再度醒来时,眼脑子昏昏沉沉,连今夕是何年都快分不清了。元祁派人一直在这守着,听闻他醒了便过来探望。
顾青辞不吃不喝,连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看见他时,眼里多了点东西。
这种东西元祁不止一次在沈执眼里看过,叫做仇恨的东西终于在顾青辞的眼里生根发芽了。
“朕可以不碰你,可你若是敢死,那么你此生都见不到沈执了。”元祁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右手裹着厚厚一层白布,隐隐能透出几分血色,他抬了抬眸,语气淡淡的,“沈执到底是朕的弟弟,无论如何,朕留他一命。可谢陵就无关紧要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是么?”
“可这场战争不是我哥哥引起的,这个罪名不该由我谢家来承担!”顾青辞怒道。
“但总归有人承担,顾青辞,你心里很清楚,这场战乱给东陵带来了多大的灾祸,天下有多少老百姓流离失所。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最小的才十三四岁,你说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谢陵不扛,难道让沈执扛么?”元祁嗤笑
一声,语气嘲弄道:“爱人和亲人之间,本就无法抉择。无论你选谁都是错。”
顾青辞攥了攥拳,沉痛地合上了眸。
“没有任何人天生凉薄,都是被世道不公逼出来的。朕何尝天生就是如此心狠手辣,还不是命运多舛,天道无常?”
“你少为自己找借口!丧尽天良是你,薄情寡义还是你!”
元祁笑了笑:“朕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不信也罢。”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很久之后,元祁又道:“沈执挺喜欢你的,你若是肯归顺朕,那么朕就将沈执赐给你,谢家仍旧万古长青,你意下如何?”
顾青辞猛然睁开眼睛,勃然大怒起来:“阿执不是你手里的筹码!他有思想,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人生?有什么资格把他当个玩物一样送来送去?你凭什么!”
元祁的底线在顾青辞这里一次次惨遭践踏,他甚至有些纳闷,连沈执和谢陵都不敢在他面前如此胆大妄为,偏偏平日里最为胆怯的顾青辞敢。
这个天下恐怕也只有顾青辞敢踢他咬他扇他耳光了。
“凭朕是皇帝,说出的话是圣旨!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你说朕凭什么!”
元祁忽然起身,一把揪住顾青辞的衣领,将人往床下拽。
顾青辞被拽得踉踉跄跄,赤着脚下楼。
元祁将他带进一间客房,之后命侍卫在外守着。
屋里空荡荡的,元吟抱膝坐在床上,神志不清地同头撞着墙面。
“现在朕就让你知道,朕到底凭什么!”
元祁随手将顾青辞推到椅子上,上前几步掐住元吟的脖颈,很轻松地将人拖了下来。
元吟痛苦地挣扎,大声呼救,可房门紧闭,外面的侍卫仿佛死人一般。
“这是你的杀姐仇人,现在就在你眼前了,来,杀了她,替你姐姐报仇!”元祁将一柄匕首递了上前,笑容满面道:“你看看她这张脸,像不像你喜欢的沈执?你能下得去手么?”
顾青辞浑身都在发颤,唇角发白,死死咬紧牙齿,忽然接过匕首,作势要杀了元吟。
元祁扯着元吟的头发,强迫她昂起脸来,这么一张跟沈执相似的面容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来,杀了她,你姐
姐养育你成人,有多么地不容易。你替她报仇雪恨,竟然还犹豫了。你在犹豫什么?”元祁步步紧逼,凑近顾青辞耳语道:“你看吧,朕早就说过,亲人和爱人之间本就无法抉择,你连同沈执拥有相似面容的吟吟都下不去手,倘若知晓沈执就是吟吟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你以后对沈执还下得去手么?”
顾青辞精神恍惚,攥着匕首的双手发颤。
元祁仔仔细细打量他的神色,最擅长挖掘敌人心底的恐惧,并且将之无限放大。
“朕不妨告诉你,若不是为了沈执,朕当年不会那么对你。原本你就该锦衣玉食,一生顺风顺水,可因为有沈执的存在,你失去的不仅仅是父母,兄长,还有你的家世背景,地位,名声,甚至是你的命盘。通通被沈执抢走了,你恨不恨?”
“不对!你说的不对!这些不是沈执的错,错不在他!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顾青辞的灵台猛然清明了,抬手去刺元祁。
元祁万万没想到顾青辞居然不受言语蛊惑,当即将元吟推了出去。
这一匕首直接插进了元吟的心脏,鲜血登时溅了顾青辞满脸。
“哥哥……”元吟抬起那张同沈执相似的脸,微微张着唇,“哥哥,救我。”
“你听,她也在喊哥哥呢。”元祁随手将元吟的尸体丢开,顺手夺过匕首,笑道:“所有人都在找哥哥,顾青辞,你的哥哥怎么还不来找你?”
“杀了我吧!”顾青辞痛苦地双手抱着头,几乎有些绝望了,“杀了我!”
元祁的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了。唇角得意地向上勾起,忽然弯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外面的侍卫不敢抬眸,纷纷跪地。
“小郡主突然暴毙,朕心甚痛,找副棺椁来,将其尸首带回京城!”
听见后面应是,元祁大步流星地将人抱回房里。
顾青辞才一沾床,整个人往床里面缩去,精神恍惚,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惊吓。
也是,像他这种温柔沉静的少年,平时连杀鸡都不敢,更别说是杀人了。
元祁甚有耐心,从沈执身上得到的经验,现如今又落实到顾青辞身上。他绞了湿帕子,温柔地替顾青辞把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末了,才伸
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没关系,你是替姐姐报仇而已,没人指责你,谁敢指责你,朕要了谁的命!”
“可……可她是小郡主,她是你的堂妹,你怎么能,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