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推开他?
会不会僭越?
“督公,我心中有疑惑。可否请帮我解?”赵驰在他耳边道。
“殿、殿下请讲?”何安颤巍巍的回答。
“如有人承了你的点滴恩情,这人回头对你万般殷勤。你信不信得过他是真心?”赵驰问。
“这……这要看他是个什么身份?”何安脑子乱糟糟的。
“哦?还有这个说法?”赵驰笑了笑,“若是个宫中之人呢?”
“宫中之人?”何安清醒了一点,躲了躲赵驰的眼神,“宫中便是个大酱缸,谁进来都得染得一声腥。最怕有人拿着以前的点滴恩情当噱头,表面上万般殷勤,背地里还不知道挖了怎么样的坑,埋了什么样的刀,只等着人往下掉呢。”
赵驰安静了一阵子。
“殿下?”
“我救了盈香,督公怎么谢我?”赵驰不再追问,只换了个话题。
“奴婢多谢殿下。”何安连忙道,“殿下压着奴婢,恕奴婢不能行礼谢恩。”
赵驰笑了一声,脸离他更近了。
温度烧得何安滚烫,连忙闭上了眼。
接着就觉得肩头一沉。
睁眼一看,殿下已经侧头在他肩膀处不动静了,接着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今日看来是真的醉的厉害,殿下就这么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师父,去五殿下府上吗?”喜乐赶着车问。
五殿下带着个勾栏院里的娘子回家?
明日京城里怕不是要传遍了,殿下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如今院主是不敢说的,那陈才发带着个妖道也绝不敢声张……只要不回殿下府上这事儿都不算落实。
何安主意已定,也不敢推开殿下,就那么躺着,对喜乐道:“回咱们家。”
*
赵驰醒的时候,头顶是一块儿没见过的床顶,雕刻的海棠花花团锦簇,床里外两层,镂空描金,乃是一张拔步床。
他刚坐起身怔忡着,就有人在帘子外问:“殿下醒了?”
掀开帘子一看,是个没见过的小太监,手里抓着一把葡萄干嚼着,见他掀开帘子,忙不迭的把葡萄干塞回袖子里,躬身道:“殿下早。”
“这里是?”
“奴婢的师父是何安,昨儿殿下喝醉了,师父便把殿下接到咱们家了。”喜悦说着往后退,“我去叫师父去。”
说完这话喜悦一溜烟的跑了。
又过了顷刻,何安便推门进来了,站在拔步床外低声道:“殿下醒了,可要洗漱?”
赵驰脑子还有点痛,揉着太阳穴问:“什么时辰了。”
“丑时刚过,离早晨还有阵子,殿下要不再睡一会儿。”何安应道。
“不了,起吧。”赵驰伸了个懒腰,便下了拔步床。
自有仆役端了洗漱用具上来,在门外转交给喜乐,又由何安亲自挽袖侍候,先是一碗淡茉莉花茶漱口,又拧了热气腾腾的帕子给赵驰洗脸。
滚烫帕子在脸上一覆,赵驰终是清醒了。
“我得回府一趟。”赵驰道,“还得去邀了徐大人”
“徐郎中已经请来了,行李都带着。”何安道,“您府上也去过,星汉也牵了过来。马车也备好。早晨吃了早点,就能出发。不耽误行程。”
“督公想的周到。”
“奴婢应该的。”
赵驰看他,态度摆得端端正正,丝毫不曾提及昨夜车上的举动。
殿下果然前夜是喝多了,忘了最好,忘了最好。
何安松了口气,安下心来。
*
按照计划,先往西去,走约莫百里地,走到西山脚下,勘察完毕永定河,再转回往东头途经顺义、怀柔入通州,勘察周围水系,最后察温榆河,到通州渡口,观运河,复又回顺天府。
一路行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来去也有三五百里地,外出需两月余。
辰时一到,便有四卫营的亲兵百余人骑马而来,停在何督公府外,随行护驾。率兵的乃是武骧左卫的千户高建明。
一行人收拾停当,何安带着喜平喜乐二人,喜悦看家。又与赵驰、徐逸春、高建明一行浩浩荡荡先向北出了德胜门,再往西,奔西郊而去。
沿途多有水系,走走停停,赵驰与徐逸春一路聊的频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安总觉得殿下突然对自己冷淡了些许。
再往西行,便入了山峦之间,天色有些晚了,安排人沿河安营扎寨。
赵驰还在跟徐郎中站在河边聊事,徐郎中慷慨激昂,一幅遇见明主的模样。看得何安百味纷杂,怅然若失。
高千户让随行的厨子烤了肉,熬了肉粥,端了过来给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