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奋力抵挡,方有机会与之一搏。
可是他的软剑本就设计得轻盈,一把重剑拍下来,不碎也得裂缝。
千钧一发之际,有什么小玩意儿同时击中他的膝弯和右臂。沈非玉单膝跪地,手中软剑不听使唤的往侧面一削。
“!!!”
燕林生大惊,那剑尖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危险来临之际,燕林生反应及时,手臂往旁侧移动几分,两人就这么奇迹般的擦身而过。
携裹着雷霆之怒的这一击,落空了。
沈非玉看了看自己的软剑,又望向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燕林生,最后把目光放在一旁看戏的洛闻初身上,——这人在房顶上找了个平坦的地儿,此刻正坐在那里剥花生。
察觉到沈非玉的目光,还冲他招了招手,把手里的花生全倒进嘴里,嚼得咔吧咔吧响。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去拿的。
燕林生深吸一口气,神色阴笃:“再来!”
堂堂“狂剑”,居然和一个凌绝派吊车尾打成平手。聪明如他倒是立刻想到对方有洛闻初在暗地相助,可不过几粒花生米,又能改变多少战局呢?
可是很快,燕林生就被“打脸”了。
还是与初次交手一般的感觉,对方极尽算计,甚至算得虚汗连连,看起来真真儿外强中干,一拳就能撂倒。
然战况持久,燕林生不仅撂不倒对方,反而数次遭了对方师徒的算计,比如沈非玉快要滑倒的时候剑尖突然往他下巴刺来一下,再比如,明明一剑刺来的距离不够,沈非玉腰一塌,原本不够的距离补齐,从燕林生腰间划过,腰带崩断。
沈非玉狼狈的趴在地上,自下而上看去,只觉眼前一花,倏地被一双大手捂住眼睛往怀里扯。
像在揣什么团子似的。
“非玉不许看,他脱裤子,流氓!我们不跟他打了。”
被某人抱在怀里的沈非玉面无表情的想:现在这局面不正是师父您老人家的手笔吗?
正欲开口,就让人塞了一嘴的花生米,洛闻初的手依旧挡在他眼前,耳畔传来似有若无的触碰,“给你剥的,不许不吃。”
师徒二人闹得高兴,或者说洛闻初一人闹得高兴,落入旁人眼中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两人一前一后,沈非玉坐在洛闻初怀里,被洛闻初从后整个拥入怀中,洛闻初无处安放的长腿摆成个圆,似乎专门为了圈住沈非玉,再加上两人靠得极近的头颅,那鼻尖都快靠到一块儿去了吧?
因为燕离浑闹,晚饭基本没吃什么的燕林生忽然之间觉得自己饱了。
眼前的“狗男男”实在碍眼,燕林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比剑中途出了这种岔子,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更可气的是,洛闻初似乎才注意到他,“你怎么还不走?”
燕林生整理好衣衫,持剑相视:“比试还未分出胜负。”
“怎的,你是非要打残我家小徒弟还是想被打残?”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洛闻初按着沈非玉的脑袋,似乎真打算一眼也不让他瞧见燕林生此时的模样。
“林生。”
燕林生微怔,洛闻初是有多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唤过他了?
算起来,也快有三四年了。
“林生啊,”洛闻初口吻平平淡淡的,像在叨家常,“不让你俩继续,是因为再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非玉的确胜不了你,可你也未必能胜过他。”
这是何意?说他赢不了一个派中倒数?是故意气他的吧?
真还别说,只要想到说话之人是洛闻初,也不无可能。
“你的剑势,太得意忘形华而不实。”
燕林生张口便要反驳。
“先听我把话说完,”洛闻初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持剑之人,需得摒弃一切杂念,才能做到心中有剑,人剑合一。你不妨告诉我,在发现非玉的弱点后,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我……”
“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击败他,而是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方法让他看看你的厉害之处,你在秀你的剑技,秀你的反应速度。别否认,一个人的剑路与气势,能够反映出那人当前的心境,你不会不知道。”说到这里,洛闻初低低一笑,“我都想为你鼓鼓掌。你真是好厉害呀,林生,不愧是名人榜排行第十的‘狂剑’。”
不知怎的,燕林生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如半开桃花,尤带羞怯。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羞愧的羞。
片刻后,洛闻初的声音合入夜风中,吹得燕林生背脊一凉。
“在比试中,倘若你没有彻底击溃对手的想法,这是在折辱你的剑,——亦是对自己的侮辱。”
燕林生下意识看向手中成狂。
这柄剑,是当初洛闻初寻得一块天外陨铁,专门求另一铸剑世家,根据他的性格与习惯锻造得来。剑长三尺三,重九斤九两,剑身宽一掌半,通体漆黑,唯中间刻有一条蜿蜒血线,隐隐透出诡异的红。
曾经,见识过成狂威力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现如今,他的剑同他一样,接受着世人的赞誉,已经很久没有饮血了。
见燕林生不答,洛闻初懒得与他周旋,狠话撂完,扛起沈非玉就走。沈非玉挣扎无果,还被拍了两下屁股,简直羞愤欲死。
洛闻初走到半道,忽然停了下来,却没回头。
“对了,记得把修理费补上,顺便给我们退个房,也别再四处打探了。”
说罢,身若清风踏月,顷刻间消失在错落有致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