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村村民狠狠的瞪着洛闻初,义愤填膺的脸庞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少顷,洛闻初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如此,我代非玉向诸位陪个不是。”
“哪里哪里。”庄白乐呵呵的摆摆手,目送二人离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洛沈二人身上时,没人注意到祭祀队伍中有一女子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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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闻初抱着人回到了庄白的住处,就在他准备将人安置在榻上时,衣襟忽然被揪住,怀中人睁着眼,面上带着罕见的愠色:“……师父!”
从未见过小徒儿如此生动的模样,明眸皓齿,眼尾染红,像一只冲主人弱弱哈气的幼猫。
“弟子并未被迷惑,为何——”
洛闻初伸出一指,轻轻点在他唇上,“我知道,然方才确非好时机。非玉可曾看见村民藏在袖中的袖箭?”
沈非玉沉默。
洛闻初掂了掂怀中人的重量,只觉自己抱了一把嶙峋瘦骨。
“太瘦了。”
“?”
“为师是说非玉以后行动还需小心,谋定后动。”话题转得毫无破绽。洛闻初将人放在床上,倏地眼神一暗,挥袖灭灯,翻身上床。
突如其来的靠近令沈非玉绷直了身体,一只温热的手覆在颈侧轻轻摩挲,沈非玉张了张嘴。
“别出声。”
洛闻初静静的搂着沈非玉,低声道:“闭眼,睡觉。”
外面的风声似乎停了,漆黑的房中只有一小段寂寥月光。
一直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被虫鸣打破,洛闻初才从床上起身,他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神情莫测。
凝固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沈非玉忍不住瞅了一眼身侧人,饶是耳力不及旁人,他也猜到了方才有人从房外经过,“是那庄白?”
洛闻初沉吟不语。
良久,外面再无响动,沈非玉这才开口:“他的说辞,师父信几分?”
“一分都不信。”村民眼中对金目灵狐流露出的渴望,绝不可能是“妖物”那么简单,若非顾忌小徒儿和商队……洛闻初眯了眯眼。
“关于隐村,师父可有耳闻?”
洛闻初精神一震,细细打量着他,许久才吐出两字:“不曾。”
沈非玉似是浑然不觉洛闻初眼中探究,将自己少时从沈明朗书房里看到的事情娓娓道来:“大约八|九年前,青州地界某个村子的人染上了一种怪病,患病者全身多处溃烂,并导致残疾,大夫对此束手无策,患者最后因伤口感染发炎感染而亡。起初只是一个村子,官府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第二个、第三个……周围村子相继出现染病的人,这才发现病情的蔓延速度,其程度不下于一场瘟疫,官府派人封锁村落,只准进不准出,放任村民自生自灭,那之中,甚至还有身体表征尚且正常的未感染者。”
这件事曾被官府极力压下,只有少数人知晓。单凭沈非玉的描述,仅能窥见两分当时的惨状。
为官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患者的哀嚎与健康人群的激愤,在官府的铁腕政策下,最后只余荒荒白骨。
尸骨露于野,千里无人烟。
洛闻初心有触动,沉默片刻后问:“后来可发生了什么?”
“此病蔓延之初请的大夫中,有一位名叫盛华茂的大夫,是他保全了二三十人,恳求官府放众人离开,隐姓埋名,再不出现。”
洛闻初眉梢一挑:“可是再世扁鹊盛神医盛华茂?”
“不错。”
盛华茂未及加冠便开始行医,医术高超,且仁心仁德,无人不救。
悬壶济世二十载,世人皆称其再世扁鹊。
“官府同意了盛神医的请求,却画地为牢,将众人赶入某座深山,勒令其不得出现于世间。”
洛闻初叹道:“这之后,甚至连神医本人都没了行踪。”
“师父,方才村民面纱下的脸……”
言未尽,洛闻初已明白隐村的由来。
沈非玉踟躇片刻,“那庄白会不会就是盛神医?”
洛闻初起身下床,没有点灯。
“非玉的意思为师晓得了,但那盛神医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而且,他不会武功,断不会是庄白。”
“再者,盛神医曾对为师有恩,为师不至于记不得恩人的模样。”
世有驻颜换容之术,武功还可以再练。沈非玉瞧着床前洛闻初的背影,没把这话说出口。
洛闻初凝神细听,一声细响自主屋传来。
庄白离开了房间。
“非玉且在此等候,为师去探探那家伙虚实。”说罢,几息不见身影。
沈非玉侧躺在塌,脑中一遍遍过着今晚和洛闻初的对话,恍神间似乎又听到了那红狐狸尖锐的哀叫,眉头夹起,不知不觉神游天外。
那厢,洛闻初跟着庄白渐渐离开隐村。
庄白此人虽有一些功夫,可到底是外家功夫,只对杀气和冲着自己来的气息敏感,对于被人跟踪这码子事完全没有觉察。洛闻初敛去气息,不近不远的缀在他身后,不多时便来到村外野地,只见庄白谨慎的左右环顾,没发现跟踪的人,这才移开石板,猫着身子进入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