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纪明双眸微眯,藏在宽袖中的手腕一转,搭上沈非玉命脉,不由分说打入一道内力,见他瞬间面如金纸,这才收手。
凶悍的内劲会在沈非玉体力横冲直撞,除了令他无法逃脱后,还会挫伤经脉,运气好一点,只是经脉俱断终生无法提剑,运气不好,等出了方府大门,就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做完这一切,陆纪明难得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怜悯。
不过在他看来,沈非玉这条命早在接过他给的“秘信”那一刻起就已经挂上倒计时,还能活这么久,算是赚了不少。
因此这份假意的怜悯很快散去。
却在这时忽闻对方开口:“方老爷,方小姐。”
陆纪明眉梢一挑,抵在沈非玉后背的尖锐往前推进,威胁意味明显——如果他再说什么废话这柄尖刀就会毫不留情的刺穿心脏,叫他当场死亡!
沈非玉浑然不觉,俊雅的面庞因体内错乱的气劲失去血色,苍白如纸,神色却丝毫不见慌张,反而扬起一抹笑容:“……我与师兄实在许久未见,就不叨扰府上了。”
“也是,那便不留二位了,我送二位出门。”
“方老爷留步,在下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沈非玉提步便走,稳健的步伐根本让人觉察不出青年正在遭受什么痛苦。陆纪明怔了一秒,迅速收回尖刀,冲方老爷笑了笑,提步追去。
在方府,陆纪明不敢用轻功去追,怕谎言戳破,可是沈非玉步若乘风,竟然已消失在大门处,他心中一惊,追至门外,却见消失的沈非玉正倚在门外等他。
也不能说等,但凡沈非玉还有一点气力,早就跑了。
陆纪明尤带几分真心实意的感叹:“沈师弟,士别三日,当真刮目相看啊。”
沈非玉不答,在方府强装出的镇定瞬间崩塌,额头布满细汗,牙关咬紧,痛得心肺欲裂,双腿发颤,直直向地面扑去。
“师弟你怎么了?”陆纪明假装关切,上前勾住他的腰,实则夺去他腰间软剑,随后单手穿过腋下,半拖半抱的将人带离方府大门。周边街巷本来布满方府家丁,但两个时辰前外出寻人,这会儿还没全部回来,是以陆纪明能够放心大胆地在巷边动手。
“方才,你本可一走了之,但是没有,是怕你跑了我对方家的人下手?”
沈非玉痛得难以自持,紧紧拽住衣摆,抓出道道褶皱,根本没有听清陆纪明在问什么。
陆纪明眼眸暗了暗。他其实不会告诉他,今日他来找方老爷,是谈一笔生意,生意谈成,他怎会杀他的合作伙伴?
“小师弟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善心,殊不知,这点善心,终会害了你。”
来到第二条巷子口,沈非玉终是忍不住剧痛昏厥。
莲从暗处来,半脸花绣宛如暗之花,他从陆纪明手里接过沈非玉,直接打横抱起。
陆纪明看了眼他的动作,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再搜一次身。”
莲颔首应下,当他的摸到沈非玉腰部时,动作一顿。怀中青年腰部细窄,十分柔韧,没有丝毫赘肉,若是腰间装了东西,其实很容易摸出来。
一息后,莲神色正常的抬起头:“没有搜到其他暗器。”
陆纪明点点头,莲办事,他一向放心。
“你们那边做得怎么样?”
“清光派和正一门已经发现门内弟子为对方所害。”
“吴鸣呢?”
“他处理完后续,最迟明日就能赶来。”
陆纪明负手在后,心情出奇的好:“计划顺利,还捉到一只自投罗网的雀儿,大事将成,只待两个月后——”
身后的高大男人闻言,垂首看向怀里人,他似乎只是在安静沉睡,带着点天真,一如稚子,可是皱紧的眉出卖了他。
莲动作轻柔地拭去怀中人额间汗珠,跟随陆纪明连拐过几个弯,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躲在一面墙后的翠柳这才颤抖的瞄了一眼。沈公子给的药当真神奇,她涂上没多久,背后就不痛了,她想当面道谢,却得知沈公子和他师兄离开府上不久,欢喜的追出来,却目睹了沈公子昏倒一幕。
分明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跟他师兄在一起就晕倒了?饶是翠柳,也晓得那一幕不正常。她不敢暴露自己,确认两人走远,这才往回赶,将此事告诉老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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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城隍庙,破旧且偏,基本没人会来这儿,倒是给了陆纪明二人一个再合适不过的落脚点。
莲安置好沈非玉,转首面向陆纪明,难得犹豫起来。
天色渐晚,陆纪明外出拾柴,生起火堆,城隍庙内很快温暖起来,橘色火光映照出莲脸上半边花绣,光晕染色,摇曳生姿。
发觉手下走神,陆纪明点了点膝盖,询问道:“莲,怎么了?”
莲:“无事。”
“你这模样,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莲沉默不语。
陆纪明深邃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五年前将你救回来,这一身花绣,你可怪我?”
“不敢。”彼时他经历一场烈火焚身,衣服黏着血肉变得焦黑可怖,性命垂危,为了不连累伙伴,拼着最后一口气离开,若非路上为陆纪明所救,后来又为他找到刺绣师,说不定他后半生都要以面具示人。
“公子大恩,莲从无怨。”
陆纪明唔了一声,用树枝拨弄着柴火,状似随意的问道:“那时你救的人,如今怎样了?”
“他……”莲下意识看向墙角蜷缩成一团的沈非玉,目光柔和了点,“他现在很好。”
陆纪明点点头,没有追问。
“我给吴鸣发了消息,他收到就会赶来与我们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