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宁被凌燃炽烈的感情惊得倒退一步,重新跌坐回床上。
凌燃继续说:“别说我一时冲动、年纪小,我已经想了整整一整年。安宁哥哥,我今年十八了,在我们那里,很多十八的人都已经当爹了。我自己的心自己清楚。还是说……”
凌燃俯下身子,鼻尖几乎要碰到杨安宁的鼻尖。凌燃说:“你觉得被像我这样一个男人喜欢,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杨安宁推开他,磕磕绊绊地起身,说:“我并没觉得你恶心。”
凌燃突然笑起来,说:“安宁哥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你看,被我告白,你都没有生气发怒,你甚至都没有怪我。如果换成别人,你也会这样吗?”
杨安宁快步向房间外走去,不想再与凌燃纠缠,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臂。
凌燃说:“安宁哥哥,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们之前不是相处的很快乐吗?今天我让你走,但是明天开始,你别想躲开我。”
杨安宁深深打量了他一眼,他觉得面前的凌燃很陌生。他心里的凌燃,是一个会在他面前撒娇耍赖的小孩子,可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充满侵略性的、认准目标准备扑杀的男人。
杨安宁推门而出,说:“无论如何,我们是不可能的。”
23.
杨安宁发现,无论他怎么回避,都逃不开凌燃。凌燃犹如一株藤蔓,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已将他细密的包围起来。
杨安宁试过对他恶语相向,试过对他视而不见,甚至还毫不留情的驱赶过他,但无论怎么做,只要杨安宁回头,就能看到凌燃站在他身后。
在凌燃的脸上,他见到过受伤、见到过委屈、见到过愤怒、见到过隐忍,却从未见到过他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退缩。凌燃承受了他所有的指责与刁难,却对他如往常一般关心体贴。到后来,杨安宁甚至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在他不经意回头的时候,见到凌燃不愿展示给他的悲伤与失落,杨安宁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他很清楚,即便如此粗暴地对待凌燃,在他的心底却从未对他有任何的厌恶,相反,他是有些喜爱凌燃的,虽然在他看来这种喜爱仅仅是对弟弟的喜欢。杨安宁始终认为,凌燃走岔了路,待他们分别之后,凌燃自会走回正途。
杨安宁不再刻意避开凌燃,除了身体接触,他甚至开始像最初相识时那样,温柔而包容。
随着巡视的日程接近尾声,凌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黯淡。
临别的那天,凌燃看着他,年轻的脸上没有表情,凌燃说:“安宁哥哥,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凌燃转身离开。
杨安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如针刺一般密密的疼。
杨安宁捂住胸口,直到再也见不到凌燃的身影,仍没有离开。杨安宁闭上眼睛,暗暗地嘲笑自己:“终究还是动了心思。今日一别,恐怕他日再难相见了。希望你将来迎娶娇妻美眷,早日忘了我这个远方的哥哥。”
杨安宁陆续收到凌燃的信,最初几乎一日一封,信中密密麻麻全是凌燃对他的思念与深情,杨安宁将信读完,封好放进木盒中,保存在自己的书架上。
可他从不回信。
后来,来信渐渐少了,直到有半个月的时间,杨安宁都没再收到信。
杨安宁想,大概他终于放弃了。毕竟,没有回应的付出,没有人能坚持长久。
但他的心却像被掏空了,麻木的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杨安宁如往日一般为山庄奔波,忙的没有时间想其他事情。杨安宁觉得自己似乎少了对某种感情的期待,以往他还可以和其他人一起逢场作戏嬉笑风流,现在却完全没了念头,甚至有一次,一个烟花女子向他靠来的时候,他竟把人推开了。杨安宁拒绝思考原因,他告诉自己,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杨安宁再一次从烟花柳巷走出来时,被秋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身旁喝醉的掌柜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杨爷……最近太清心寡欲了啊……坐怀不乱真君子……”
杨安宁让小厮把掌柜送走,一个人慢慢走在小巷中。
头顶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忽明忽暗。
杨安宁感觉似乎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他回身,看到了隐藏在阴影中的凌燃。
杨安宁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杨安宁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你……阿燃?”
凌燃飞扑到杨安宁怀中,就像以前的每一次。
凌燃的鼻音很重,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安宁哥哥,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我给你写了那么多、那么多,你一封都没回。你真的讨厌我吗?”
杨安宁抬起胳膊,犹豫着,最终还是把手放到凌燃的头顶。他抬头看着天空,月亮重新露出脸。杨安宁叹了一口,说:“我没有。你又何必再来?”
凌燃把头埋在杨安宁肩膀上,说:“我不来,你就要跟我断了联系,我怎么能不来?安宁哥哥,你好狠的心,你明明对我有情,却如此待我,你以为我的心是铁打的,就不会伤心吗?”
杨安宁说:“阿燃,这是不对的。”
凌燃抬起头,一双眼睛明亮,在黑夜中仿佛闪烁着光芒,他说:“没有什么不对的,安宁哥哥,安宁,我爱你,哪里有错?就因为我们都是男人?这世上的爱情,无非就是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安宁,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杨安宁瞳孔骤缩,被凌燃的言语深深震撼。心中被压抑的情感翻滚起来,叫嚣着咆哮着。
杨安宁本可以如他设想的,慢慢淡忘这段感情,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可是凌燃来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去淡忘。凌燃强势地干预到他的感情里,步步紧逼,终究将他逼到无路可退。
杨安宁推开他,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杨安宁说:“阿燃,这是一条不归路,你要想好了。”
凌燃说:“安宁,我绝不后悔。”
杨安宁闭上眼睛,说:“既然如此,那就随你所愿。”
凌燃上前紧紧搂住杨安宁,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他的嘴唇贴着杨安宁的额头,似在轻吻,又似在低语,他轻轻呼唤着安宁的名字,仿佛要把安宁的名字刻在他的心头。
杨安宁反手抱住他,扬起一个笑容。杨安宁想:“你以真情相付,我必不负君情。”
PS: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求凰》司马相如
24.
杨安宁神色温柔,连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地上扬,杨安宁说:“后来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日子,我带着他在北三省转了个遍,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半年,我几乎没回过庄里。他让我叫他阿宁,他说这是他爹娘给他起的乳名,希望保佑他一生安宁。阿宁,我喜欢这个名字,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我对自己说,这是我们的缘分,连名字都一样。
后来便要过年了,阿宁要回南边去。我让他随我回庄里,可是他没答应,他说他出来这么久,他爹一直都在催他回去,如果再不回去,他爹怕是要气得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阿宁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