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此番也是受人所托。”
道长原本在竹屋打坐,那常乐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把凤眠背到了他的居所后,一句话没说就倒在了地上。
不能见死不救,道长只好无奈地往天煞教跑了一趟,这才得知事情居然发酵到了如此地步。
“这二人用凤眠来威胁凤玦,且不说这个做法为正道不耻,而且他们的目的是要抢夺那无定心法。”
虚一道长环顾众人,凝重道:“诸位,正派岂能容忍这样的人为首?”青城派掌门早就因常啸抓了自家弟子的事有所不满,当即愤懑起身应和,“说什么也不能让常啸当武林至尊!”有弓弩手按耐不住,向那掌门射出一枚暗器破空而去。
索性掌门执剑在手,挥剑挡下了利箭,可圣居山庄此行已是犯了众怒,加上虚一道长虽闲云野鹤已久,但在江湖中名望甚高,说出的话众人都深信不疑。
这回可惹火了正义感爆棚的一众掌门,众人齐拍桌案哐哐当当刀剑并提,堂内的打斗声瞬间炸裂。
姜絮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紫霜楼外头已是布满了兵戈刀剑的琅琅声,看来各派的人已经赶到,与埋伏在此地的敌人在林中正斗得不可开交。
有人闻声回头瞥了一眼,顿时诧异:“天煞教的人?”明明已斗得分身乏术,言语还是丝毫不客气,“你们来这里要做什么?”姜絮白了那人一眼,冷哼道:“若不是为了救教主,我现在马上就杀了你们!”“你!”那人气急,冷不防被圣居山庄的弟子偷袭了一剑,连连急退几步,手臂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真是不堪一击。”
姜絮斜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冲腿边的灰狼道:“虎虎,去教教他们怎么打架。”
姜虎虎一听,猛地扑上去咬住对方的后腿,在惨叫声中往后拉锯一阵,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
它毛发悚立,攒起一股劲不松口,利齿深埋入对方后退的皮肉,猛然撕下血淋淋的一块。
那名弟子吃痛地抬起刀挥砍下来之时,姜虎虎松开口中碎裂的后腿,往上一跳,利爪抠住他的背,将他的衣裳从身上扯落,抓出血淋淋的几道伤口。
“好虎虎,晚上回去给你加肉!”内殿的打斗声传来,姜絮冲身后带来的教众扬手吩咐:“上!”在各派的惊异中,天煞教一群人蜂拥冲了进去,奋然和圣居山庄的人斗在一处。
他们错讷地望了几眼,回过神来各自又鼓足了劲,在天煞教的帮助下和敌人继续打杀。
而紫霜楼的地牢内,昏暗阴冷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尽头的囚室只上了一把锁,是料定了里头受伤后还被下了软筋散的人无力逃脱,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铁锁被打开,常啸负手推门进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人一眼。
凤玦以为他要来跟自己谈条件,眼睛都懒得睁开,“我一日没看到凤眠,就不会把秘笈交给你。”
常啸大笑几声,讥讽道:“凤眠?她早就到悬崖底下去了,你到阴曹地府找她吧!”阴冷的笑声中无不得意。
“你说什么?”凤玦睁开眼睛,攥紧手指抬起头来,眼底的寒光怵得人后脊发凉,“你骗我?”纵使面前的不过是个小辈,常啸也冷不防被这样的目光吓住一怔,旋即又想起凤玦如今内力尽失,于是挺直身子,威胁道:“再送一个人进来陪你,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要不要把秘笈交出来。”
似乎有什么地面摩擦的声音夹在地牢的风中依稀吹来,凤玦悬着的心突然猛地一阵震荡。
两名圣居山庄的弟子拖着个人进来,然后扔下便跟着常啸一起走了。
那人从背后拥住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怀抱一震,凤玦刚要转身,便感觉身后的衣衫被大把的温热血液渗透,贴在肌肤上,烧得他心口生疼,气道:“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吗?“媳妇在这,我能去哪儿?”盛寒枝身上被利剑割破十余处,道道伤口溢血不止,被穿透的肩膀更是几度失去知觉,但他抱着凤玦,虚弱的声音里都透着满足。
凤玦不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靠在自己腿上。
当务之急就是给凤玦解毒,盛寒枝额头上布满虚汗,似乎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然而他却极力保持清醒,用尽全身力气撑开双眼,望着眼前的人。
才两日不见,面色苍白,双唇也失了红润,盛寒枝心疼得不行,甚至忘了自己伤得更重,平复了有些慌乱的思绪,用尚能动的右手扯开了衣裳,解开手臂上染红的细布。
他咬着牙根,伸手在伤口里搅动了一会儿,摸出事先藏好的药,在衣摆上擦了擦,直到露出那药丸原本的颜色后,才递到凤玦嘴边,柔声道:“软筋散的解药,快吃了吧……”那被染红的一身青衫,像血红梅林浇了绿酒,翻开的皮肉触目惊心,凤玦甚至不敢问他疼不疼,顺从地张嘴麻木吞了解药,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低下头去将双唇严丝合缝地盖在他唇上。
凤玦原本苍白的双唇沾了和他嘴角血液一样的颜色,看向门外时,妖冶的眼尾有狠戾一闪而过,可他的吻却很温柔,“等出去后,我跟你走,去哪儿你说了算。”
仿佛有微凉的液体滴在额头上,盛寒枝蹙了眉,想去摸摸他的脸,却只觉眼皮愈发沉重,阖上后便失去了意识。
……事后参与了“清煞会”的掌门都唏嘘不已。
在武林盟主戚泽烈走火入魔暴毙身亡后,正派人士和天煞教百年一遇地联起了手,常啸回到大殿发现大局已定,于是审时度势,带着剩余的弟子退回了圣居山庄,仓皇逃离之际,承诺日后隐退江湖不再出现……那日凤玦血洗圣居山庄时,各派掌门多少有些恻隐之心,不忍山庄数百人命惨遭屠戮。
他们马不停蹄赶去救援,可哪怕快马加鞭,仍是没来得及救下一人。
去的时候,只望见常啸身断骨裂惨死在自家门口,不远处那尸山血海中伫立着一道孤傲的身影,红色的衣衫染了血后似欲燃的烈焰,那一刻对方目光中全是睥睨与嗜杀。
之后就算再见,这道身影俨然会与惊恐记忆重合而上,于是吩咐门下弟子,只要凤玦不大开杀戒,万不可主动去招惹他。
下章是回忆杀
第一章 三十九
盛寒枝天资聪颖,从小到大都是一身反骨。
总角时期跟着虚一道长打坐,闭眼不到一炷香就会睡着,学了轻功也只为了方便上树,对其余招数则一概不感兴趣。
道长试图跟他讲道理:“胡闹,你仅会轻功,日后如何在江湖中保自身平安?”“可他们也追不上我啊,师父,谁说只会轻功就不能行走江湖啦?”于是十二岁的盛寒枝两手空空就往山上跑,打定主意要到人人惧怕的魔教走一遭,届时全身而退叫师父无话可说。
偏偏天意弄人,意气风发的小少年错入了天煞教后山,盛寒枝初次见这满地的毒物,乐得瞧个新鲜,甚至越走越深,很快就迷失在了偌大的山野间。
彼时的凤玦还不是教主,十五岁的年龄就被扔到后山磨性子,他上一刻正有条不紊地收集着制药用的千足蜈蚣,下一刻就被人从身后扑倒滚到了树下的草堆里,猝不及防的一摔,腰间挂着的竹筒也歪了。
凤玦捂着被发尾扫到的眼睛,不悦地蹙眉道:“起来。”
“师父说过不能见死不救。”
盛寒枝蹬着小短腿趴在人身上,一脸的大义凛然,“刚才那地方有蛇,我是在救你呀。”
眼前的男子岁数比自己大一些,却已生得俊美无双唇红齿白,声音也好听,就是说话有点冷,“你跑到这里来是找死的么?”盛寒枝脑袋一晃:“不是。”
听声音好像是个小孩,凤玦起身,漠然的眸中含上了些许讶异和惊诧,这才有了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不记得了……”盛寒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迷路了,于是对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凤玦卖起乖来,拉着他的衣袖,睁着黑亮的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哥哥,可以告诉我怎么出去吗?我要去天煞教。”
可惜凤玦不吃这一套,他深谙不做赔本的买卖的道理,指着高树上的千足蜈蚣,面无表情道:“你帮我捉了它,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
盛寒枝眼前一亮,拽下他腰上的竹筒,足尖轻点便飞身到树上,屏息凝神,手腕一转,一扣一盖,捉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