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伸手扶了一把伙计,等伙计站稳就松了手,结果这家伙腿吓软了,顺势坐在了地上。
“咳,老丈有礼了。”墨鲤按了按怀里的沙鼠,不让某只冒头。
老头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墨鲤。
这时长相起了大作用,墨鲤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劫匪,倘若换身衣服还以为是什么王侯子弟呢。不过乡野人家想不到那么多,只以为墨鲤是个读书人,背着书囊独自出门,不小心错过了宿头。
这样的人往年也是有的。
老头赶紧放下拐杖,拍着胸口喘气道:“这是闹哪门子的玄虚?吓了小老儿一跳!还以为是西面儿山的强人上门了!”
“强人?”
“哈哈,都没影的事,吓唬没毛小子的。”老头踢了伙计一脚,瞪道,“还不快去烧热水?”
“阿爷,门……门坏了。”伙计也看到了墨鲤的脸,心里知晓自己八成是闹笑话了,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说。
这家野店的门腐朽不堪,看起来几乎要散架了,这也是墨鲤刚才只敢敲窗的缘故。
老头凑上去看了一眼,立刻拎着伙计的耳朵吼道:“让你轻手轻脚,怎地做事这样毛糙?这门的岁数比你都大,知道不?这就给你祸害完了,瞧你娘怎么收拾你!”
伙计哭丧着脸,墨鲤想着这人也是被自己吓着,忍不住道:“掌柜的,您这门实在是旧了……”
“哎哎,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是人老了,对老物件都有感情。”老头摆了摆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在前面领路。
以他刚才抄拐杖的利索,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个。
“来,来,要上点汤面吗?都算在房钱里,这赶了一天的路啊,热水泡个脚,再吃碗面,保管从脑门一直舒松到脚底。”老头絮絮叨叨地念着,带着墨鲤就往后院走,像这种野店总共只有三间瓦房,留宿的客人都得睡大通铺。
“老丈稍等,在下要连夜赶路,只想买点干粮热水,以及一些路上用的小东西。”
墨鲤不愿进门,他怕飘萍阁的杀手真的追上来,然后把麻烦带给这一家开野店的百姓。
“嗐,这大半夜的,月亮都照不清路,能走多远?不如歇歇脚,睡饱了好赶路!”
“谢过老丈,实是急事,耽搁不得。”
老头大声招呼着伙计去厨房取些面饼子,炸过的那种,大热天的好存放。
“……火折子、竹筒、油毡布,还有针线。”
竹筒是取水用的,油毡布防雨防水,这些都是出门在外常用的物件,也容易丢失或消耗完。
老头转身去屋内取。
“针线,线多一些。”墨鲤急忙补充。
这才是他最需要的东西,别的只是障眼法。
不然一个年轻的男子,半夜敲门只为了买针线,委实太离奇了一些。
“要多少,一整卷够不够?”老头在里屋问。
针线不是布匹,没有拆散了卖的,但是野店脚店往往会把自家用剩的针线卖出去,那就没多少了。
“拿两卷,怕丢,反正也不占地儿。”墨鲤不由自主地用上了附近的方言。
老头笑呵呵地出来了,把东西逐一点给墨鲤,顺口道:“后生你打哪儿来的,也是这周边的?”
墨鲤知道自己的口音不正,这些方言他听得懂,可是说起来还欠缺火候,毕竟从前用不着。
他没有应答,转而问起了周边的路。
出门在外不愿多提自己事的人常有,老头也没在意,便说起了东南西北分别通往什么地。
“后生,你迷路了?”
“这倒没有,只想抄个近路,又怕走进了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墨鲤回道。
事实正相反,他就是要找没人的地走。
“你别往西南边走就成。”老头借着油灯拨起了算盘,报了个货物数目给墨鲤。
这价自然比直接从货郎那儿买的贵,墨鲤想要尽快离开,没打算讲价,直接伸手掏钱。
怀里的胖鼠用爪子拍大夫胸口,它觉得价高了,这老头借机赚得也太多了!
这时伙计拿着装好面饼子的油纸包过来了,墨鲤连忙摁住沙鼠。
老头的眼睛不太好使了,那年轻伙计可不一样,要是看到他胸口的衣服不停地鼓,吓得尖叫就麻烦了。
墨鲤一股脑将东西收下,干粮没塞行囊,里面还有裁好了没缝的新布呢!即使全都叠好了,也占地方,行囊被撑鼓了一圈,
“真的不多住一夜?”老头一边唤伙计提着灯送人,一边劝说。
沙鼠气哼哼地想,这破屋子,要价又高,他家大夫才不住!
“不是我吹,咱家的屋子啊,干净又齐整。可巧今晚没什么客人,除了你就一个……咳,就一个人,屋子宽敞得很,什么异味都没有,保管满意。”
墨鲤招架不住这样热情做生意的人,连忙告辞走了。
院子里那两条狗恋恋不舍,差点跟着墨鲤一起跑了。
“拉住,快拽住绳子!”老头敲着拐杖,望向墨鲤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平常来客的时候,隔了好远狗就叫了,怎么今天两条狗胳膊肘往外拐,不认主人连家都不想要了?
“阿爷,我瞧着那人……身份不寻常。”伙计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