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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江墨站在馄饨面的小摊前,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家馄饨面的小摊藏在巷子里,因为下雨,被大大的油毡布盖在其中,若不是他有意来寻,怕是路过几次都不一定看得清,也不知江晓寒是从哪知道的。
老妇人眯着眼睛将馄饨从滚沸的水中捞出来,盛入瓷碗中,又舀上一勺高汤:“这位小哥,案上有醋和菜油,您自行取用便是。”
江墨上哪知道这种小摊的味道如何,他想了想,从怀中多摸出来几文钱,与老妇人打商量:“婆婆,您将各类辅料帮我装上一些,我买一些带走怎样。”
“好说。”老妇人笑着站起身,又拿了个小碗去替他打点:“这面你还是在这趁热吃,你若是拿回去,冷了坨了就都不好吃了。”
“无妨,是我家公子想吃。”江墨笑笑:“家住得不远,应当不会凉。”
“唔,如此。”老妇人点了点头,并不继续追问:“我家的馄饨面滋味好得很,若是得闲,你也可以来试试。”
“会的。”江墨笑着接过瓷碗,微微颔首。
斜雨楼院中除了主屋,还有个三层的小楼,一二层是用来会客藏书的地方,第三层才是卧房。看装潢似乎曾是原屋主家的小辈所住,顶层的墙上挂着只精巧的牛角弓,许是屋主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带走。
江墨之前着人收拾院子的时候,这座小楼也在其中。
江晓寒已经换了轻薄的软衣,半靠在窗前的软榻上,手边堆着几个未拆的蜡封竹管。他将手边的烛台挪近了些,缓缓展开一张纸条。毛色胜雪的白鸽站在他手边的窗棱上,正乖巧的梳理着羽毛。
他手中是颜清来的信。
颜清信如其人,短短几句干净利落,信中表明他们已经在刘家村外扎营落脚,周边调来的第一批草药也已经到位,准备做好先营内的防治,明日再进村。
短短的一张纸条,江晓寒翻来覆去的看了四五遍,直到边缘甚至被他搓出了毛茬才算罢手。
他将那张纸条放在自己右手边的里侧,用剑柄压好,才又去拆新的消息。
神卫营的消息一式两份,谢珏的消息卫深手中有一份,江晓寒手中也有一份。
谢珏像个话痨一般,给他的消息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其中半页纸都在抱怨颜清实在看起来似乎太过清冷,总让他觉得说不到一起去。
江晓寒大略扫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实质内容,便将信随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江墨端着碗一步三晃的上楼时,江晓寒已经看完了大半的消息。
自从京中陛下避朝养病,二位皇子共同监国开始,京中原本就暗流汹涌的朝堂不出意外的被搅得更混,甚至连原本暗地里较劲的冲突都拉到了明面上来。
江晓寒不在京中,清流一脉不出意外的受到了打压。但好在两位皇子还存了拉拢江晓寒的心,好歹没做出什么过分出格的事。
但京中两大派系的冲突日益明显,清流一脉得了江晓寒的示意一个个按兵不动,在京中装的像只鹌鹑。但连皇帝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道究竟是真正力不从心,还是只是以修养为名静观其变。
“公子。”江墨将瓷碗放在桌上:“您中午就没吃两口,先歇一歇吧。”
江晓寒回过神,他将手中纸条一张张捋平,置于烛火上点燃。
江墨将餐具替他归置好,又将桌上的冷茶拿出去倒掉,换了一壶温水回来。
江晓寒写好了回信,又将烛台内的灰烬扫进一只小铜盘内,确认每一封消息都尽数烧的干净了,才翻身下榻坐在了桌旁。
馄饨面还是热的,江晓寒用筷子挑了两口,面条入口爽滑弹牙,馄饨窝在面条下,汤汁的滋味与前夜别无二致,但江晓寒吃着却总觉得没什么滋味。
江墨换了温水回来,江晓寒已经放下筷子靠回了榻上,手中拿着一只不知从哪找来的木盒。
江墨将茶壶放在桌上,见那碗馄饨面没怎么动:“公子,是面不合胃口吗?”
“可能放的时间久了。”江晓寒将一张折好的纸条放进木盒中:“滋味没有之前好了。”
江墨眼尖,看出他手中的字条不像是寻常往来的信件,于是犹豫片刻,没忍住道:“公子,这封信不烧吗?”
江晓寒关盒子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道:“没事,是颜清写来的。”
江墨欲言又止,他总觉得江晓寒对颜清的关注已经踩过了应有的那条线了。江晓寒身在其中也许看不出来,但他跟了江晓寒这些年,从没见过他将谁放在“理智”之上。他并不清楚这样对江晓寒是好还是坏€€€€虽然颜清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人品不会差劲,但江墨总觉得这对江晓寒日后回朝,是个隐患。
于是他也这样问了。
“公子不觉得自己对颜公子,过分在意了吗。”
江晓寒没说话。
他并非没有发现,颜清似乎已经不知不觉的侵占了他太多的心思。按平常他的性子,想料理温醉有的是办法,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平江取而代之。
是他的心情影响了他的判断。
但江晓寒并不后悔,他活了二十七年,除却十六年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后十一年殚精竭虑,活得乏味可陈€€€€直到遇见颜清。
江晓寒说不准自己对颜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或许是有先前“救命之恩”的认知作祟,他对颜清的信任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等到他发现颜清已经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心绪时,已经晚了。
江晓寒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枕内侧,他现下还不明白这种特殊代表着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想将人拴在身边。但好在他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摸索。
江墨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没底。哪怕他与江晓寒再亲近,他也不过是江府的家生子,贸然插手江晓寒的决策甚至算得上僭越了。
好在江晓寒自己先避开了这个话题。
“京城来消息了。”江晓寒道:“太仆寺少卿史止歌前日被参了一本,说是前些日子的‘春耕’礼上,安排的两位皇子车马仪仗相等,失了嫡长分寸。”
这是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江墨觉得匪夷所思。
史止歌并非世家,而是十年寒窗从科举中出头的,实打实清流一脉的人。平素里也不显山露水,唯一最大的爱好便是养几只画眉鸟,不知为何这次让人当了靶子。
江墨不由得皱眉:“礼乐仪仗都要先交由陛下审阅,哪怕陛下休朝养病,也应是两位殿下确立批复,哪有事后算账的道理。”
“宁铮这个草包,是做给我看呢。”江晓寒将先前写好的回信塞进信鸽脚上的竹筒内,冷笑道:“陛下还健在,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向我立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