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颜清已经醒了,江影也不需要刻意放轻脚步,他单手推开屏风,正想说话,却见颜清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晓寒昨夜睡得不好,才刚躺下一会儿。”颜清抱歉的冲他颔首,轻声道:“他太过浅眠,所以劳烦轻一些。”
江影:“???”
江影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或是干脆推错了门。
开门时带起的风令床帐微微晃动,江影一眼就见着床内侧还躺了个人,被散落的床上遮了大半个,不过单凭身形和衣料纹饰来看,确实是他家公子没错了。
江影:“……”
虽说架子床宽阔,睡个三四个人也不会显得挤,江晓寒睡在靠墙那一侧,身上搭着一条薄被,与颜清中间还隔着一尺远,但这也不能抹消他们二人此时此刻正睡在一张床上的事实。
江影不由得震惊的站在原地,眼神在颜清和江晓寒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问出来。
€€€€难不成问他们二人怎么睡到一张床上去的吗?!
江晓寒对颜清的情谊早就不是秘密了,不只他和江墨,连庄易都看出了几分。但男子相恋毕竟有悖纲常,连江晓寒自己都没妄想有什么结果。谁知就这么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这二人的关系怎么就突飞猛进了呢。
难不成是江晓寒这几日吓得狠了,所以昨夜见颜清醒了便再也忍不住,吐露了心意?但这毕竟不像江晓寒的性格。
€€€€那可能就是颜公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江影这么想着,看向颜清的的眼神便逐渐变得敬佩起来。
颜清哪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他接过江影递来的药碗,随口问了一句:“庄小公子呢?”
江影神色有些黯然:“他……回平江城去了。”
“嗯?”颜清愣了愣,昨夜太过匆忙,许多事江晓寒都没来得及对他说,但庄易一直对瘟疫尽心尽力,怎么会说走就走了。
“出什么事了?”颜清又问。
“没什么。”江影说:“只是任神医来了之后,瘟疫的事已经基本尘埃落定,西村那头已经有陆续痊愈的患者,想来不日便可解决,庄公子嫌这边缺食少穿,于是就先回平江去了。”
颜清点了点头,毕竟庄易从小娇生惯养的,在这村中待了这些时日,已经算是吃苦了。
颜清虽然并不觉得奇怪,但只有江影知道,庄易是生他的气了。
上次庄易想替他解围被拒绝后,小公子似乎是觉得被驳了面子,下不来台,没几天就收拾了东西回了平江,直言自己医术不精,不留在刘家村给大家添乱。
当时江晓寒心乱如麻,实在顾不上他,加之也觉得庄易在这里待久了毕竟危险,所以也就同意了。
江影去送他时才发现庄易早传信叫了庄家的人套车来接,镂金的乌木马车贵重非常,连脚踏都要用丝绒裹了,才放在庄易脚底下。庄小公子扶着下人的手上了车,硬是没回头看他一眼。
他当时想将人叫住解释两句,却又觉得什么说出来都显苍白。庄易不明白,他只是一把刀,若是连主人都可以随意忤逆,那就连活着的意义都不在了。
何况江晓寒迟早要回京城,京中暗流汹涌,说不准就是粉身碎骨。
所以江影只是沉默的让开了路,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江影脸色不好,颜清自然看得出来,不过这毕竟是江晓寒的下属,他并不想多嘴。
“这药方从头至尾换过吗?”颜清问。
江影说:“似乎没有,只是听说公子退热之后,神医便酌情增减了药量。”
这就奇了。颜清拧起眉,他手中这碗药虽说并不怎么好喝,但也是单纯的苦味,可他昏沉间喝得那碗药除了苦,还有种莫名的腥气,令人实在难以下咽。
江影问:“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颜清将碗放下:“劳烦了。”
正说着,外间的门又叫人推开了。
江墨并不像江影一般身负内力,耳力也要差上不少,他二人在屋中压低了声音讲话,江墨在外头一点都没听见,还以为像平日一样只有江晓寒一人在屋中。
“公子,这是这几日外头€€€€”
颜清还没来得及制止,江墨已经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等他见着里头的颜清时,已经晚了。
江晓寒不出意外的被这声响惊动,他不耐的皱了皱眉,按着额角从床上坐起来,薄被从身上落下,露出里头雪白的里衣。
江墨:“……”
他震惊的看着江晓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颜清叹了口气。
江晓寒连日来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好觉也无疾而终,心情不免有些恶劣,他绕到下了床,随手从衣架上撩起自己的外袍:“……什么事?”
“啊?啊……咳,是外头来的消息。”江墨摊开手,露出手中攥着的几个铜球:“除了京中的,还有咱们自己人的,公子先前叫查的洛随风一事已有头绪了。”
江晓寒将外袍披在身上,把铜球接过来后也不说打开,摆了摆手:“先退下吧。”
江墨巴不得他说这句话,连声应着是,将江影一起拖出了门。
江晓寒赤着脚下地灌了自己一杯凉茶,却站在桌旁,不见他走回来。
颜清心虚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晓寒?”
听他服软,江晓寒心中那股火气瞬间被浇了个一干二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倒了杯茶回到床边,咬牙切齿的道:“光明磊落的颜公子也学会偷袭了,嗯?”
他昨夜被颜清的惊人之举搞得属实愣神,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颜清便一指点在了他的睡穴上,干脆利落的将他放倒了。
江晓寒只想一想便觉得丢脸,输给颜清倒不打紧,只是他昨夜像个毛头小子般惴惴不安半宿,怎么颜清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你是没见自己的脸色,差的像什么一样。我若是不如此,你昨夜也睡不好了。”颜清好声好气的试图与他讲理:“我反倒没问你,你究竟有多少日不曾好好歇息了,从我在平江城与你分开至今,你有睡过一个整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