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日头毒辣,哪怕日头西斜还是照的人浑身火辣辣的,江墨今日穿了件靛色的衣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觉得闷热的不像话。
“江影,你再等一会儿药都凉了。”江墨没好气的说:“再说,你不要进我还要进呢。”
他说着就要绕过江影去敲门,不出意外的又被人拦了下来。江墨翻了个白眼,生生被他磨没了脾气。
江影心里也很苦,拜他那敏锐的耳力所赐,屋内刻意压低的耳语叫他听了个六七成,江影本来只是来照例送药,现下端着食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楞巴巴的站在门口,活像个冷面门神。
“公子在忙。”江影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你我再等等。”
江墨肩上的信鸽垂头丧气的啄了啄他的肩膀,江墨随手撸了一把,汗渍将信鸽身上原本漂亮的羽毛打成了一绺一绺的。信鸽顿时愤怒的狠狠啄了一口他的手指,扑腾着翅膀飞到江影肩膀上去了。
江墨气不打一处来:“嘿,小东西€€€€”
“好了。”江影用剑柄挡了下他的手腕,无奈道:“别在公子门口吵闹。”
江墨悻悻的缩回手,抻着脖子往里瞅了瞅:“公子在忙什么呢?”
江影闻言侧耳听了片刻,才发现屋内的说话声已经停了,他又耐心等了会儿,确认屋子里似乎没有什么旁的声响才敲了敲门。
“公子,属下来送药。”
屋中响起了细小的摩擦声,随即才传来一声回应。
“进来。”
江影看了江墨一眼,率先推开门进了屋。
江晓寒与颜清正坐在桌案旁,江晓寒披着一件外袍,小臂搁在桌上,正露出上头的伤口。
江影一愣,皱着眉问道:“公子伤着了?怎么不言语一声?”
“没什么。”这伤来的明不正言不顺,江晓寒不愿多说:“药呢?”
颜清虽然醒了过来,但任平生说为保痊愈,这药还要再多吃三天,免得病情反复。事关颜清,江晓寒简直要拿任平生的话当圣旨一样听,非得亲眼看着才放心。
江影将药碗从食盒中端出来放在颜清手旁,又起身去外间的立柜里翻治疗外伤的药。
一提喝药,颜清免不了又想起江晓寒做的糊涂事,但江影还在屋内,颜清不愿让江晓寒颜面受损,只得瞪了他一眼。
江晓寒抿着唇笑,连忙冲着他拱手讨饶。
江影拿着金疮药回来时,他二人正襟危坐,一个赛一个正经,江墨奇怪的看了江晓寒一眼,总觉得似乎他家公子心情比方才莫名其妙的好了些。
江影先前在门口站了一会,那药现下正温,刚好入口。颜清端过碗一饮而尽,还未等放手,唇边便被什么碰了碰,他下意识张开口,就觉口中被推进了一块什么。
颜清略微一抿,清甜的桂花香顿时弥漫在唇齿间,正是块桂花蜜糖。
“你哪来这么多小东西。”颜清无奈的看了江晓寒一眼,含着那块糖含糊道:“我又不是三岁幼童。”
江晓寒收回手,拿过布巾擦了擦指尖染上的蜜渍,闻言笑眯眯的说:“药太苦了,哄哄你。”
江影:“……”
若说他之前还对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现在可是板上钉钉。江墨从颜清身上收回目光,又想起先前那句“不必防他”,心下已有数了。
江晓寒不过用一颗糖便轻描淡写的替颜清立了威,可惜颜公子还浑然不觉。
“东西给我吧。”颜清吃完了糖,才冲着江影伸出手:“我替他上药。”
江影哪能说不,连忙将手中的东西堆到了颜清面前。
他肩上的信鸽顺着他弯腰的动作跳到桌上,一蹦一蹦的挪到江晓寒手边,扑腾了下翅膀。
这些信鸽大多都是江晓寒亲手喂的,与他自然亲近,江晓寒用食指戳了戳它的小脑袋,随口问:“是江墨在外头?”
江影和江墨虽然同在他身边,但分工却有所不同,护卫以及暗地里的情报等事大多由江影接手,江墨则负责江晓寒的日常起居和明面上的书信往来。而信鸽来往间,大多都是些不必背人的消息,是以江晓寒有此一问。
“是。”江影说:“在门口呢。”
江晓寒的左手摊在桌上任颜清摆弄,右手曲指敲了敲桌面:“进来吧。”
江墨在日头下晒得够呛,早等着他这一句好躲躲阴凉,连忙进了屋。
“公子。”江墨向来机灵,眼睛都不往颜清身上扫,略微躬身从怀中掏出几分信件:“是京城来的消息。”
颜清刚用软布将伤口上的血污擦净,正往上撒金疮药,江晓寒单手不便拆信,便冲着江墨扬了扬下巴。
江墨会意:“桌上这些信件是来自京城和九江府的,属下不敢拆阅,只是也并不十分紧急,公子缓缓再看。而信鸽中的消息则是卫大人来的€€€€信中言明,温醉已着人护送着抵达京城了。”
“护送。”江晓寒咂摸了一下这个词,冷笑一声:“一介罪臣,还有脸说护送。”
“他毕竟已经中风了,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颜清用银剪将软布裁成细条:“先不说陛下向来主张仁义为先,单凭宁煜如今在京城的地位,想保下一个温醉还不是绰绰有余。”
“也是。”江晓寒勾勾唇角,托着下巴看颜清将布条缠在自己伤口上:“四殿下好手段,这么一来,温家人恨的是我,我还得领他的情,真是两头不吃亏。”
江影与江墨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同时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怎么回事?”刚走出没两步,江墨就将江影拽住了,指了指身后:“……什么时候?”
“就昨晚吧。”江影不确定的说:“我也不大清楚。”
江墨顿时对江晓寒肃然起敬。
江影比江墨早知道了半天,接受能力比他好了不少,没忍住又补了一句:“总之你也看见了,以后对颜公子多上心吧。”
颜清替他裹好伤口,又不放心的嘱咐着:“这几日别沾水,赤霄剑是从寒石中砺出来的,若不当心,伤口不易好€€€€若我早知道,必定不会叫你出去骑马。”
“好了。”江晓寒连忙道:“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