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81章

若是说他不曾主动相告,于是不便如此称呼,那江晓寒肯定还有百句千句在后头等着与他耍赖,非要分出个“亲近不亲近”的名头来。

谁知江晓寒却并未像往常那样一定要等个答案出来,而是叹了口气:“阿清,表字虽然显得亲近,但这二字是陛下所赐,总有沉甸甸的意味在,我说不上厌恶,却也不是非常喜欢。”

“陛下不了解你。”颜清安慰道:“明远二字志向虽好,但难免期望过重,有些枷锁在身上。你虽有谋略才情,却不落俗套……江老先生起的名字就很好。”

“是很好。”江晓寒冲他眨了眨眼:“而且……明远二字有的是人叫,但单单只叫我名的,就只有阿清一个了。”

闲话半晌倒也解乏,这马车宽敞,里头除了一人宽的三边座椅,还在角落放了小炉和木桌,倒也不显得拥挤。颜清起身从一旁的暗柜里拿出个三层高、约一尺见方的药篮,掀开盖子将其中的抽屉尽数抽出,一样一样的摆在了马车当中的案几上。

这药篮是前几天他写了药材名录,着江墨帮忙置办的,今日正巧想起,略翻了翻就发现江墨将其一起带了上车。

“这是做什么?”江晓寒见他忙活,枕着右臂,侧过头来看着他的动作。

“配药。”颜清头也不抬:“你先前不是说,你的药吃完了么?”

他说着又从搁药箱的柜子里找出个小铜秤,江墨向来心细如发,办事不需人吩咐便能将上上下下打理的妥当。

颜清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执起剑来赏心悦目,摆弄药材时也丝毫不差。

外头蝉鸣犬吠,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颜清配药时专注而认真,江晓寒也不吵他,躺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因着后头车内还坐着几个孩子,马车行进的速度难免要放慢,晃荡久了便让人犯困,江晓寒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靠在枕上小睡去了。

与此同时,距平江八百里外的安庆府,也迎来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其貌不扬的灰马在府衙门口停驻,身着布衣的高大男人一跃而下,跪在了府衙门口。

“属下从平江而来,求见贺大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子戚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68章

上好的紫檀木削成拇指大小的圆球,用细细的金线穿了,正巧能在腕子上绕一个圈。

檀木珠子各个圆润坚实,许是带的久了,漆黑的木纹已经被打磨上一层褐红色的油脂,细碎的金丝掩藏在纹理中,竟是上好的金星紫檀。

“这珠子质地饱满,金星璀璨,果然是上好的东西,贺大人果真眼光不错。”一身白鹇官服的男人坐在堂中下手边,冲着上首身着便装的中年男人拱手笑道:“一看便是诚心礼佛之人。”

“李大人过誉啦。”贺留云闻言笑着摆摆手,将手串褪到手上,捻着珠子道:“礼佛自然要挑最好的方才称得上虔诚,这金星紫檀我着人寻了足有三月有余才得了块实料,去了空心的部分,最后也只得这十颗珠子,虽是少了些,但也勉强够了。”

“这物件贵精不贵多,何况金星紫檀打磨不易,下头人已经算是尽心尽力了。”男人连忙道:“看遍我们庐州地界,怕是都找不出这十颗珠子来。”

男人虽是在奉承,却也并不显得太过谄媚。他从贺留云刚入淮南时便在他手下的庐州做地方官,这么些年下来,早成了他的心腹,言语间自然比他人亲近几分。

“这可就是鸿飞你过谦了。”贺留云半阖着眼,一颗一颗的捻着手中的佛珠:“前些日子,鸿飞送来的那只鹊尾炉,焚香甚是合适……那成色做工,现下世间可不多见了。”

“那炉子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不值一提。”李鸿飞搓了搓手:“若说真宝贝……那副百年蛇骨,可真是找遍淮南怕是也找不出第二副了。”

贺留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得摇了摇头,笑着叹息道:“怎么,鸿飞这是心疼东西了?”

李鸿飞干笑两声,默认了。

贺留云一捏手中的珠串,睁开眼睛悠悠问道:“贤弟是心疼那副蛇骨,还是更心疼那副骨头上拴着的人啊。”

“贺大人有所不知,那洛随风武功高强,若能想办法收归己用,可能会对大人大有助益。”李鸿飞试探道:“所以您看……”

“怎么,温醉的下场你还没见到吗?”贺留云慢条斯理的起身走下来,李鸿飞见状忙要起身,又被贺留云按着肩膀按回了椅子上。

“贤弟啊。”贺留云端起旁边的茶杯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苦口婆心的道:“一把不好用的剑,非但伤不了敌人,恐怕还会转头来割了自己的手€€€€四殿下不就吃了这个大亏吗。”

李鸿飞心里叫苦不迭,他如何不知道洛随风不好掌控,但若是就这么将蛇骨送了出去,那混账小子哪会善罢甘休,贺留云的府中有府兵守护,他府中可没有。

“可大人先前已经答应了洛随风,若他带回温醉的把柄便交还蛇骨。”李鸿飞犹不死心,还想再问:“若随意毁约,恐怕那小子不会善罢甘休。”

“可他事没办成,自然也就没有报酬。贤弟啊,你的眼光可放长远些。”贺留云手下略微使力,捏了捏他的肩骨:“……日后的登云之路,那可是多少副蛇骨都买不来的。”

李鸿飞一怔。

“……可是。”李鸿飞试探着去摸贺留云的门路:“江晓寒虽是左相……先别说他是否能为殿下所用,只单看他现下被困在平江,日后能否回京也未可知。何况殿下已有右相舒川的帮扶,所以江晓寒这个人,当真有这样重要吗?”

贺留云一顿,随即直起身来大笑几声。

“贤弟啊,贤弟。”贺留云摇了摇头,笑叹着转过身坐回了上手:“你平日机灵,可惜眼界可是过于狭窄了,值守一方,只有这么点阅历怎么能行呢。”

李鸿飞忙起身行礼:“请大人示下。”

“江晓寒此人才德不俗,又深受陛下信任。舒川已经虽为右相,但一直以来管的都是内阁政务,论人脉路子,哪比得上江晓寒。”贺留云道:“何况舒川今年已经六十有余,说句难听的,谁知道还能活几年。江晓寒哪怕再不如他,好歹担着个左相的名头,若是舒川不在了,便是实打实的内阁首辅。先不说两位殿下在京中的处境能不能再推出一个丞相,单论江晓寒京中内臣的地位,与朝堂之上的各位大人千丝万缕的交情……他若是在朝上说句话,堪顶你我百句。另外……”

“另外?”李鸿飞不解:“这其中是还有什么隐情吗?”

“另外,你以为江晓寒是个什么人?”贺留云抚了抚须,意味深长的道:“一个被放在朝堂上用来镇宅的少年状元吗?”

€€€€李鸿飞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去京中述职时也是来去匆匆,哪怕是大朝会也站的离江晓寒十万八千里。江大人向来站在陛下右下手第一位,大朝会时大多时候都沉默不语,与旁的言官并不相似。李鸿飞又不在京中与他共事,时间久了,李鸿飞难免对他有些轻视。

“你当神卫营是拿着块兵符就能带走州府兵士的吗?”贺留云哼笑一声:“江晓寒替陛下办了多少事,哪是你我能晓得的……他这一趟出京来的蹊跷,我甚至怀疑,陛下已经看好了江晓寒为辅佐新君之臣。”

李鸿飞顿时激动起来:“大人是说……”

贺留云捻着佛珠,幽幽道:“或许,江晓寒此人便陛下给的最后一个机会……而此次机会,可是给未来的太子的。”

李鸿飞大喜,忙一揖及地:“下官多谢大人点拨,此次回去便着人带着蛇骨前往平江,定会将东西安然送达江大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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