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啊,你我一同在这淮南为官,也有个小十载了。”贺留云说着端起一旁并未动过的茶盏,掀盖撇了撇浮沫,象征性的碰了碰,才接道:“为兄自然是想着你的。”
李鸿飞心领神会,起身拱手告辞:“是,那下官就先去安排了。”
他前脚退出去,后脚便有布衣男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给贺留云行了礼。
“主子。”
“起来吧。”贺留云拨弄着手中的茶碗:“李鸿飞人虽然听话,可惜眼界有限,着实提不起来啊。”
“不得用的人,就不值得主子费心了。”男子说。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贺留云叹息道:“毕竟同僚这么多年,我是替他可惜啊,好好地青云大路放在面前,可他就是踏不上去。”
贺留云一副惋惜的神色,看起来倒真像是替李鸿飞不甘一般。
堂下跪着的男子沉默不语,贺留云状若无奈的摇摇头:“殿下可有什么吩咐吗?”
男子垂头回话:“殿下的意思是,江晓寒虽然料理了温醉,但也没有接受他的示好,要缓缓再做决定。”
“殿下哪都好,就是这个优柔寡断的毛病,总也改不了。”贺留云起身走出房门,站在廊下感慨道:“扶梁啊,咱们淮南,气候、税银,就连这房屋檐舍都比不过江南,拿什么跟人家拼。再等,再等怕是连汤都没得喝咯。”
廊下挂着的鸟笼微微摇晃,画眉鸟在笼中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的挂在笼沿上。
被称为扶梁的男子沉声道:“属下听主子的。”
“你是得听我的。”贺留云掀开笼门,用手举着食盒往画眉鸟嘴边送:“我不也得听殿下的么,都是一样的。”
贺留云慢悠悠的喂完了鸟,才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小米碎屑:“除了这个呢,殿下还说什么了?”
“旁的倒也没说了……”扶梁思索片刻:“只是殿下旁敲侧击的抱怨了几声,说自己手中到底没兵权,着实没什么底气。”
“兵权。”贺留云咂摸了下这两个字,为难的叹了口气:“殿下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做臣子的,既然主子忧心,哪怕拼了老命也得去办不是?”
扶梁的头埋得低低的,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一声应:“是。”
“天子近卫不可打什么主意,东南两疆有几位老王爷镇守,皇亲国戚的,拉拢起来麻烦事也太多了。”贺留云喃喃自语的盘算道:“算来算去,也就只能问问西边那位好不好说话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PS:很久没写作者有话说啦,今天来说说关于这本书里所有出场的老狐狸【bushi】。其实目前为止包括温醉在内,出场的和存在于台词中的各个老狐狸都有独属自己的“为官之道”。除了江大人之外,其他的同僚都已经差不多四五十岁了,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久,都有自己一套安身立命的法子。所以他们不同的立场、阵营和经历也注定了他们对于“朝政”和“圣心”都有不同的看法。加之我没有给江大人开什么金手指,全靠他自己摸爬滚打XD。所以截止到目前为止,朝堂副本依然只存在于各方的猜测中,每家都有一部分,但真相只有等回到京城才能揭晓~最后感谢啊啊啊阿€€、子戚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69章
马车悠悠驶进平江城时,天色刚刚擦黑。
江晓寒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颜清似乎已经做完了手头的事,正捧着本书看向他:“你睡得不错,这一路上几次颠簸都没吵醒你。”
江晓寒从软榻上坐起身,理了理衣摆:“怎么走了这么久?”
颜清将手中的书合上,又抚平了书页放在书笼中,才回道:“后头的两个孩子没坐过马车,丫头坐得不习惯,哭了两次,于是停下来歇了歇。”
好在这平江城上下的布防已尽数被卫深接手,哪怕是再晚两个时辰进城也照样进的来。
温醉的倒台似乎没有对百姓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对大多数人来说,那个偌大的“府尹”可能终其一生都与他们没什么关联,对温醉最大的印象也不过是平江府尹的马车出门时,门前的两条街都要清路罢了。
平江城的夜市比其他地方都要繁华一些,什么甜品铺子糖水摊位比比皆是,糖葫芦和糖画的吆喝声糅杂在一起,将原本偌大的平江城挤得满满当当。
江晓寒敲了敲窗棱:“停车。”
江影应声拉了一把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嘶鸣,乖巧的站在了原地。
江影回过头来拉开马车上的木栓:“公子?”
颜清也看向江晓寒,江晓寒冲他笑了笑,弯腰下了车,回头冲着他伸出手:“西街街道狭窄,马车行进不易。正巧我躺得骨头酥,不如带后面那俩小的下来转转。”
颜清一想也是,便没拒绝,搭着他的手下了车。
江墨见前头他二人走过来,便也明白了,回身拉开车门,将两个小的挨个抱了下来。
两个孩子在刘家村哪见过这等繁华阵仗,顿时眼睛都亮了。
江凌不如她哥哥沉得住气,见状欢欢喜喜的往前跑了几步,一把抱住了江晓寒的小腿。
“爹爹。”
“哎。”江晓寒一乐,弯腰将丫头捞在了怀里。
颜清阻止不及:“你手上……”
“没事。”江晓寒笑着将江凌架在右手小臂上,用左手虚虚环着孩子的背:“丫头身量轻,碰不着伤。”
“我知道。”江凌奶声奶气的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他肩上一趴,避开了他的左手:“爹爹手疼,不能碰。”
“哟?”江晓寒一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江凌歪着头:“哥哥说的。”
江晓寒不由得笑着捏她的脸:“哥哥可真聪明。”
景湛并不像江凌一般会撒娇,规规矩矩的站在地上,冲着颜清拱手行礼道:“师父。”
颜清一点头,景湛又回头想向江晓寒行礼,可腰都已经弯了下去,才想起不知道该叫什么。
最后犹豫片刻,还是像往常那样叫了:“……江大人。”
“你叫他师父,叫我大人也未免太生分了。”江晓寒一边塞给江凌一块桂花蜜糖,一边冲着景湛道:“只是你不姓江,不能随着阿凌叫爹……便叫我声义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