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几日江晓寒常叫他这样跑腿,谢珏不疑有他,便一口答应了。还转过头来嘱咐卫深:“我一会儿就回来,咱们去雁江客栈喝酒啊。”
卫深说:“好。”
谢珏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十分高兴,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冲他挤眉弄眼:“我可听说了,雁江客栈今日可有新启的女儿红。”
江晓寒干咳一声,谢珏顿时噤声,脚步不停的溜了。
谢珏这么一走,屋内的气氛顿时沉了下来,江晓寒唇角的笑意略略淡去:“事情办的怎么样?”
卫深拱手道:“……生祠已炸,尊了您的意思,是在晨曦微明时动的手,我走时下去检视了一圈,未有活口。除此之外,二百神卫营将士已将那地方围了起来,等着大人日后发落。”
“卫大人年纪轻轻,办事倒很是细致。”江晓寒意味不明的道:“卫大人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为将为兵者,领命做事便是本分,若事事都要问个明白,仗就不用打了。”卫深道:“何况大人做事,必有缘由。”
“卫大人这么说,真是令我无地自容。”江晓寒笑了笑:“那就麻烦卫大人劳累一趟……将私建生祠,下手毁证的贺留云带来听审吧。”
江晓寒面上含笑,眼里却毫无温度。卫深恭顺的拱手道:“是。”
雁江客栈是平江城最大的客栈,因客栈临水而得名。客栈号称百年老店,酒水可是一绝,春日里的青梅佐酒酸辣爽口,夏日里的梨花白清甜可人,秋日里正巧启了女儿红,配上西湖醋鱼一并卖,生意向来红红火火,声名远播。
谢珏常来这家客栈听书喝酒,在京中时少有在平江这种清闲日子,是以谢珏最近难免有些得意忘形。虽说是答应了江晓寒要去帮江墨的忙,但他刚一出门,便想起今日是雁江客栈的启酒会,若是去晚了怕是会找不到座位。
谢珏一想到那热闹就心痒痒,最后随手指了两个人叫他们去寻江墨,自己先溜溜达达的往客栈去了,准备先寻个好位置,等着之后卫深来了正好品酒。
客栈上下五层,一楼的大堂大多会支了说书摊子,用来招待散客。谢珏本想像往常一样包个雅间,可又想起卫深怕是头一回来,怕他找不见人,于是就先在大堂里捡了张桌子坐下,只等卫深来了再换到楼上。
秋日里天气已凉,一到了晚上寒风更是容易往人骨缝里钻,于是客栈早早便备了毡帘,在门口挂了个严实。
许是因为启酒会,客栈今日的人比往常都多,大堂里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动静皆被毡布帘子蒙在其中,谢珏挑的这张桌子有些不巧,身边正是几个闯南的商人,听口音似乎是从京城来的,言语间自得满满,恨不得十句话有八句都在吹嘘。
谢珏年纪轻,又从小便身份不俗,自然看不上这种狂妄自大的货色,于是干脆想叫小二替他换张桌子。
“客官,实在不巧。”跑堂的小二满脸堆笑,冲着他歉意道:“这几日正赶上咱家女儿红出窖,人实在是太多,实在挪不出空的桌子了。”
那小二在这雁江客栈做了许久的跑堂,招子亮堂,人也伶俐,见谢珏一脸不高兴,便忙又道:“这样,小的今日就做主免了客官的茶钱,另加一盘盐渍豆子如何?”
雁江客栈的盐渍豆子和脆响罗都是佐茶佐酒的好菜,谢珏一挑眉:“成吧,既然要听书,再上一壶碧螺春。”
小二忙笑着应了,一声三唱的替他叫了菜牌。
不多时,堂中上头的高台上便走上来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人,他在台上坐定,拍了一声惊堂木,堂中原本鼎沸的人声顿时消了下去。
谢珏剥着手中翠绿的豆子,剥一个往嘴里丢一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台上说书。
他听了几耳朵,才发现那说书先生正在讲谢家的故事。
这并不稀奇,谢家军在边疆这么多年,仗打了不少不说,也传出来不少有的没的,几乎各地的说书摊上都有那么几折讲谢家故事的。
谢珏来了兴致,正竖起耳朵准备好好听听这说书先生是怎么夸奖他父亲和大哥的,却忽然听见旁边那桌传来一声嗤笑。
说书讲究个静、景、敬,说的就是不可喧闹,才能随着说书先生沉浸与情景之中,隔壁桌这么一来,周围不少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谢珏自然也不悦,正欲发难,却听见旁边那几个京中商人不屑道:“还讲谢家呢,谢家都要倒了!”
“你说什么!”谢珏自然不爱听,撸着袖子站起来威胁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再说一遍怎么了?”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爷们似乎看着谢珏年龄小,并未将他放在眼中,嘲笑道:“怎么,小娃娃很崇拜谢大将军吗,那你最好趁现在多念叨念叨。京中张贴了皇榜,谢永铭抗旨不遵被押回了京€€€€保不齐哪天,就变成了‘不可说’了。”
描的精致的茶壶不知被谁碰翻,从茶盘上滚了下去,正撞在坚硬的泥砖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上好的茶汤顺着砖地的缝隙流淌出去,只可惜这茶汤色淡,不过四五步的距离便尽数没入了泥地中。
长靴踏在碎瓷片之上,只留下空气中几不可闻的茶香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130****2063、叶月渚、按头小分队荣誉成员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85章
轻甲摩擦出细碎的响声,神卫营悄无声息的隐入小巷中,又在片刻后出现在了官驿的附近。
官驿二楼的地字房中还亮着光,男人的身影被投射在油纸窗上,拉扯得有些变形。身在房间中的男人端坐着,似乎对外头暗流涌动的情形毫无所知。
神卫营虽是要拿人,却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拿。卫深正准备带着亲卫进门,却被江影拦住了。
江影横剑在手,冷声道:“围住后门。”
贺留云事关重大,江影跟来也无可厚非,加之毕竟他是江晓寒的亲信,连卫深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卫深依言点了三十个神卫营的兵士将驿馆围住,江影才收了剑,往他身后退了半步。
贺留云是朝廷命官,要拿也得是卫深亲自去,才勉强够得上身份。
天色已晚,官驿大堂里只剩个守夜的跑堂,见卫深气势汹汹的进来,不免吓了一跳。官驿中人向来见得都是往来的官员捕快,一见卫深身上的轻甲便知此人不好惹,是以压根没敢上来拦着。
卫深眯着眼辨认了下楼上的情形,留下两个亲卫守着大堂,便带着江影上了楼。
贺留云屋中燃着檀香,他正闭目坐在蒲团上诵着经。卫深推门而入时,贺留云刚刚念完半卷金刚经,睁开眼看向卫深。
江影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只见这屋中只有贺留云一个人,先前跟着贺留云的随从不知所踪。
贺留云似乎对这情景并不奇怪,只是慢条斯理的将那串楠木珠子绕回手腕上。
“卫指挥使。”贺留云开口道:“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卫深无意与他多说,只道:“江大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