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欢 第177章

他这一句反问明显不在洛随风的想象中,这位不善言辞的洛庄主似乎只准备了那么两个字,登时瞪大了眼睛,多一句话也没有了。

他腕子上的小蛇似乎碍于天性,环在他手腕上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尾巴也咬不住,整条蛇顺着他手背往下滑。洛随风匆匆接了一把,动作间没了平素一贯的戾气,轻缓地将小蛇托到手背上,那小蛇似乎被动静吵醒,摆了摆尾巴顺着他的袖口游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江晓寒见他如此,也无意再借着逗他,冲他拱了拱手,正色道:“好了,我收下这声谢。”

洛随风顿时如蒙大赦转头便走,几个起落间便没了影子,正如他不告而来时一样利索。

颜清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阿清。”江晓寒早习惯了洛随风的为人处世,面不改色地接着剥豆子:“你看见了吧?”

颜清知道他说的是那条蛇,点了点头:“嗯。”

“你说……”江晓寒沉吟片刻,搁下手里的东西,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世间真有奇事吗?”

颜清替他拿了张干净的布巾擦手,闻言意味深长地道:“谁知道呢。”

马车缓缓开始重新行进起来,车轮压过一块石子,车身震了震,差点将江晓寒正煮着的茶掀了下去。

“这大千世界果然奇妙。”江晓寒意有所指:“人果然还是得存着念想,说不准那一日,那些念的、盼的、想要的,便都回来了呢。”

颜清笑而不答,只是随口道:“离京之前,宁怀瑾曾问我,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将你带走,是不是过于不尊重你自己的意愿了。”

这问题明明离京那日便提过了,江晓寒一时不知他为什么重翻旧账,下意识回应道:“嗯?”

“那你呢。”颜清问:“江大人平生念的、盼的、想要的是什么?”

合着在这等着套他的话呢。

“在下胸无大志,平生所求一言以蔽之。”江晓寒大言不惭地拍了拍手,取了两只紫砂小盏,将滚了三遍的茶点了两杯出来,递给颜清一杯。

颜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接过了。

“雪沫乳花浮午盏。”江晓寒说着,又将那碟盐渍豆子往颜清面前一推:“蓼茸蒿笋试春盘。”

他说完,眉眼弯弯地伸手过来,与颜清碰了个杯,将剩下的半句隐入了这清澈透亮的茶汤之中。

€€€€人间有味是清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江大人的婚后【划掉】养伤日常就放在番外写啦,正文感觉到这里适可而止就够了。写下正文完的时候其实第一感觉真的很不舍,哪怕知道还有番外但是依然觉得故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有点伤感。以后就是江大人和阿清两个人的故事啦,你们两个要加油呀XD!不过没关系,之后还会有番外,副CP都有独立番外,不出意外也会有一个类似创作后记的东西存在。番外不出意外也是日更~【以及新文十月一号开更~无限流风~到时候如果有喜欢的小伙伴可以点点收藏呀~

第128章 【陆枫番外】也无风雨也无晴

腊月二十八。

临近除夕,除了那些漂泊江湖四海为家的行脚商和江湖人之外,大多数人都已经赶回了老家,与亲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灶台边喝酒闲话。

似乎也正是如此,咸阳县城那唯一一家客栈的客流量活活少了一大半,每日大堂里都是几个熟悉面孔,连小二都已经结了年礼,回乡下过年去了。

客栈老板娘是个年轻寡妇,听说是本地人,丈夫原是县里的捕头,可惜两年前被山匪所杀,就留下了孤儿寡母两个相依为命。

好在那寡妇人泼辣难招惹,加上丧夫府衙内的同僚时常看护,所以带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开店,也没招惹上什么麻烦。

咸阳县城临近长安,虽是个小对方,但临近除夕之际,城中也十分热闹,每逢双数便有集市,集市上瓜果点心重肉野味无一不足。陆枫攥着一小袋碎银子,晃晃悠悠地将客栈门口那条街上的集市从头逛到尾,最后坐在街角的小摊子上吃了一碗不加葱花的阳春面,又在隔壁铺子打了酒才心满意足地往客栈走。

集市上摩肩接踵,城外一些猎户要趁着最后这几天将野味在城中卖掉,农家也要在城中置办些新奇年货回去,各个摊子你争我抢地占了大半条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等陆枫回到客栈时,一身衣服都被挤得皱皱巴巴,看着格外凄惨。

外头人声鼎沸,客栈中倒是冷冷清清,连个打尖的客人也没有,老板娘站在柜台后头拨着算盘珠子,见陆枫回来,头也不抬地指了指主桌上一盘热腾腾的馒头鱼。

“算我送的。”她说。

陆枫鼻翼微动,闻见屋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面食香,才反应过来,离除夕只剩两天了。

腊月二十八这日,家家户户该预备起除夕夜要用的面食,除了人吃的之外,祭祖的也要预备,讲究的人家会将豆包做成龙鱼的模样,讲究个连年有余。可惜这小城厨子手艺不精,龙鱼捏得跟胖头鱼没什么两样,若不是那两根须子四仰八叉地搭在盘子外头,陆枫还以为那是什么厨子独创的新奇物种。

他笑着冲老板娘道了谢,还未来得及摸上一把那热腾腾的豆包,一个穿红戴绿的小丫头便风风火火地从后头奔了出来,活像是屁股被火燎了。

“爷爷!”小丫头性子随了她娘一样泼辣:“你不能白吃了我娘的馒头,得给我糖!”

这小丫头强买强卖的能耐还不小,陆枫一挑眉,顿时觉得这牙还没长齐的小豆丁日后在这十村八店里也是个能耐角色。

“我可没糖。”陆枫说着晃晃酒壶:“酒你要不要?”

小丫头人不大,但日日跟着跑堂,哪能不知道酒是什么东西,顿时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谁要你的酒。”

她说着眼珠子一转:“那你没糖也行,你给我讲故事。”

若是平时,陆枫早笑着将她丢给她娘收拾,今日却不知怎地转了性子,竟然没抬脚就走。

酒摊上打来的烧刀子是烫过的,热辣辣地十分带劲,陆枫小酌半杯,才煞有其事地道:“从前啊,有个俊俏的世家公子,他家里人待他不太好,小小年纪便将他扔到外头去历练。公子一路从长安走到了临安府,最后在钱塘江畔落脚买了个小院。”

“那年气候跟往常都不一样,海棠花比往年要晚开了半个月,公子等花下酒,一等就是十来天。后来有一天晚上,下了场春雨,那晚上院中满树的海棠花悄无声息地开了个满堂春,第二天晨光微熹,世家公子还没睡醒,门就被敲响了。”陆枫顿了顿,斟了杯酒自己喝了,才又道:“他开门一看,外头站了个清隽的青年人,青年人皮相模样倒是好,可惜人不太正经,是来碰瓷儿的,直说公子院里的海棠花砸着了过路的他,洒了他一身的雨水,没法赶路了。”

这故事开场与外头的说书摊子都不相同,小丫头听得十分新奇,连声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两颗命途相异的星忽而重叠,星轨交错间,划出了两条相背而离的线。

“然后?”陆枫笑了笑,敷衍道:“剩下的不记得了。”

小丫头顿时不干了:“你这是什么故事!只有头没有尾,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唔。”陆枫沉吟了一下,笑着伸手在小丫头脑袋顶上比了个难以企及的高度:“等你长高,长到能折下路口那棵柳树的梢枝条,我就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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