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被小侯爷攻略的一天 第63章

见苏巽撩开纱帐,作势探头朝外眺望,叶知蘅忍不住凑近,轻声道:“大人在看些什么?”

他自然知晓那人眼中至多只能望见左近的光影朦胧,更遑论远处风光几何,却又分明能在眸中勾勒出一张颇具异域风情的清俊颜容,端正清爽地立着,微笑,伸手。

苏巽回眸望他,忽而清浅一笑,带了些罕见的少年气与惬意,一时间仿佛有闪烁星光在墨玉般莹润的眼眸里亮起,又随着点滴消逝的生机而暗下。

他终究没能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身子一歪,倒在了叶知蘅臂弯中。

灼热,仓皇,动荡。

段云泱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毒箭入体的刹那,周身内息消散如游丝,他却依旧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那人牢牢护在怀里——

因此,那一双满溢着绝望悲戚的清丽眼眸就此烙印在他记忆深处,纵使神思混沌,幻梦溯洄,眼前光影轮转,也依旧鲜明如斯。

影影绰绰里,他似乎能隐约听到苏巽焦灼的呼喊,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梦境的桎梏。脚下的黑暗中伸出触手,将他牢牢束缚在深渊里,不留出任何逃脱的机会。而他倾尽全力地呐喊,也得不到外界的丝毫回应。

炙热的痛苦萦绕不休,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烈焰灼烧间又朦朦胧胧地望见了那人的身影。

只见苏巽身着一件素色单衣,身形比过去更为纤瘦,恍然间翩翩兮欲乘风归去。他仿佛并未察觉自己的存在,苍白的面容上蕴着丝笑意,赤着脚在一片空茫的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行走。

段云泱正准备叫住他,不料远处的地面骤然裂开一条深深的沟壑,于无声中迅速扩张,很快形成一方陡峭的断崖。而苏巽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依旧漫不经心地前行着,眼见他和悬崖边缘的距离只在方寸之间,段云泱惊骇得心神欲裂,慌忙声嘶力竭地呼喊道:

“阿巽,回来,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不管不顾地疯狂呐喊,连嗓音都变得嘶哑,发狠般奋力撕扯下缠绕在双腿上的触手,便朝着那人狂奔而去。

苏巽这才有了些许反应,悠悠回眸望他,面上竟赫然有两行血泪流淌,鲜艳的红与失色的白对比极致鲜明,诡艳得惊心动魄。

他无视段云泱伸来抓握的手,自顾自退后几步,身子后仰,如同折翼的蝶那般飘摇着坠了下去!

“阿巽!!”

段云泱“扑通”一声跪倒在悬崖边,整个身子踉跄扑出,却只堪堪触碰到了那素白的衣袖一角。赤烈的风将苏巽的衣襟吹拂得猎猎飞舞,绯红的泪滴从眼角潸然滑落,绝望如杜鹃啼血的哀鸣。

他的话音在风中撕裂,却字字泣血,声声分明。

“云泱,答应我,不要来找我。”

“忘了我吧。”

“不,我不许!”蜂拥而至的触手再一次将段云泱结结实实束缚在地面上,生生止住了他追随着跳下高崖的去势,却止不住迸发的椎心痛呼。他拼命挣扎着,汗水涔涔而下,手掌被粗粝的石壁糙磨得鲜血淋漓,却无论如何不肯放弃。

心中从未有一刻如眼前这般绝望仓皇,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被硬生生剜去,整个世间顿时失去了所有色彩。

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预感,倘若这一次他无法追上苏巽,或许便是永诀了。

被毁去的触手不断去而复返,段云泱感觉到自己的力气飞速流失,眼前也一片模糊。

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清凉之感涔涔而下,身周的黑暗骤然崩碎,他被一阵巨力卷入汹涌的漩涡之中,残存的意识被搅得粉碎,无知无觉地随着波流飘荡,直到许久以后天光大亮,他在一片明亮的光晕中悠悠睁开眼——

在化生散致命的毒素中辗转浮沉十五日,他终于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第二卷 到此结束啦~接下来是yy主场~保证甜甜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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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故乡

齐国地处大陆西北,夏季烈日炎炎温度飙升,冬季则寒意砭骨朔风席卷。

此时此刻,即便身上拥覆着温暖的厚衾被,段云泱也能分明感受到寒气从脚底不断往上窜,忍不住将被褥裹得更紧了些。

环顾四周,依稀是熟悉的陈设,与数年前离开时的记忆相重合,这一切也更让他笃定,自己是返回了故乡绍阳城。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落,照亮他身周寂静无人的一方天地,眼下正是黄昏时分,想必众人大都在享用晚膳,倒免了发觉他醒来后的一顿奔走相告,落得耳根清净。

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依稀记得自己受伤时尚且是十月中,而齐国的天气若是寒凉至此,至少也已经到了冬月上旬。这样一来,自己竟昏迷了半月有余——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禁暗自凛然,先前经历的噩梦同样在脑海中萦绕不休,此刻心中难免不可遏止地思念起苏巽来。在香兰院二人朝夕相对,纵然不曾有床笫之亲,同榻而眠却不算少数。

曾几何时,他早已习惯那人依偎在身旁。

苏巽平日里心思九曲玲珑,睡姿却甚是纯良无害,他原本骨骼纤秀,浅眠时总会微蜷起身体,乖乖巧巧地伏在榻上,像极了只轻软慵懒的猫儿。加之一年前身子受损,虚弱之下人也倦怠,段云泱每每清早醒来,不愿惊扰了他,便会连人带着被窝卷轻柔地搂入臂弯,不大不小正好充盈满一整个怀抱,满心满眼都是熨帖的柔软。

不过是醒转的瞬间发觉那人不在身侧,已经足够让他生出缠绵的思念。

恍然惊觉自己竟泥足深陷到这等地步,段云泱不禁无奈地笑了笑,撑着身体缓缓坐起。身上的箭伤早已好得七七八八,起身时并不如何疼痛,只是卧床太久四肢乏力,刚刚坐起便是一阵头晕眼花,腹中空空的滋味也很是煎熬。

他倚靠在床边等这一阵晕眩劲过去,随后披上外衣走下床塌。此时他正在惊羽侯府南侧的主卧之中,府外一墙之隔便是平昌公的居所,想必自己昏迷的期间,苏巽已经设法将玄霄阁众人救出,并安置在了绍阳城中。

一经念及此事,他不免有些头疼,虽说玄霄阁中的杀手皆是不世出的绝才,如今甘愿投诚自然是有益无害,可接纳收编的过程必然会对平昌军现有的规制进行重大变/革,而且免不了会和段致远打交道——

二人虽为名为情谊深厚的父子,他却始终对对方心存芥蒂。

年少时段致远忙于军中事务,对他无暇照管,等到他年纪稍长又不管不顾地领入军中,小小年纪就被迫在沙场上进行生死搏杀,几乎没过过几天寻常孩童无忧无虑的日子。更有甚者,他十五岁时母亲重病,遍访多方名医也不见好转,段致远却始终在边疆戍卫,从母亲缠绵病榻到气绝之日统共一年光景,连返回都城探望一面也吝啬。

过往段致远在军中对他严加管束毫不容情,他尚且能以其人刚正不阿来解读;可连糟糠之妻也能弃之不顾,此等薄情寡义着实令人齿冷。从此以后自己与他愈发生分,除了日常请安探视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交集,几年后自己更是与凌珂裴殊一道远赴梁国,与旧部彻底断了联系。

更何况如今,不仅有玄霄阁之事亟待解决,他也筹划着将苏巽领到段致远面前见上一见。那是他打定主意共度一生之人,纵然是半分也不愿怠慢,不论世人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他也打定主意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任尔风霜刀剑,只管冲着他来便是。

打定了主意,他随手理了理仪容,便推门走出房去。

原本想先找到苏巽将这半月来发生的种种问个清楚,不料走出几步恰巧遇上了前来巡房的侯府丫鬟,后者见他行动如常,顿时忍不住喜出望外地道:“小侯爷您总算是醒了,身体可还舒适?这几日凌姑娘寸步不离守在您身边,方才是裴公子来唤了好几次才将人领走,既然您醒了,是否需要婢子去通报一声?”

“珂姐儿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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