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圆睁,直勾勾盯着台阶上的人,激动地咬着牙说:“将军表现自己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韩将宗回想起来他前夜抄椅子砸人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就知道他底气十足,不怕事也不胆怯,无论如何是跟‘娇弱’沾不到边的。
刘副将也已经听说了骆深把靳家的人给砸断了胳膊,不等韩将宗开口就感叹道:“想不到骆少爷还是个硬骨头,一言不合就抄家伙砸人啊。但是这回的山匪可不是普通人,都是拿的真刀实枪能要人命的家伙。”
他话风一转,嘿嘿笑道:“到时候掐准时机,你当当当上场,哎呀!”刘副将“啪叽”一拍手掌,“好一个英雄救美!”
韩将宗呼出一口气,微微扬起头来。
“诶,”刘副将手肘杵了杵他,“多好的机会啊,到时候重金酬谢、以身相许,既有了钱,又有了人,不正是咱们计划好的。”
破晓时分的天色昏暗冷淡,勾勒出来的人影深邃明显,轮廓清晰线条坚硬。
片刻后,沉甸甸的身影动了动,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双眸陡然映上一点亮光,“消息准吗?”
“准。”
韩将宗冷冷绷着一张脸,将手里把玩抛高的小石子猛的扔了出去,眨眼间,最南头墙边一刻秃了一半的合欢树不要命的疯狂抖了起来,黄绿交接的树叶簌簌落了一地。
韩将宗站起身来,下颌绷的很紧,眼中眸光似深渊:“好。”
见他拿定主意,刘副将“呼”一声,呼出一口气来,同时又有些担忧:“这骆少爷金贵,若是打斗中一不小心受了伤,那可怎么办?”
韩将宗高耸的眉骨微微一动,冷冷勾了勾唇,笃定道:“不会。”
骆深到家后眯了一会儿,早晨家仆敲门叫起来去吃早饭,他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将那头痛欲裂的感觉压下去。
收拾干净喝了碗热粥,头晕的熬夜感终于消退了一些,这才准备出门。
江天起了一大早,就是为了过来堵骆深。
骆深一出门,正看到他蹲在门边。
“骆深!”江天立刻起身迎过来,似乎蹲麻了腿,走的有些瘸,隔得老远就嚷嚷:“你昨晚夜不归宿啊?”
骆深立刻转眼往院内扫了一眼,江天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骆老爷正在院子里种花。
他立刻闭紧嘴,匆匆点头数次,才放低了声音说:“我昨天想找你一起去街上玩儿,守门的说你跟韩将军一块儿去了,我等到你快天亮了都没回来!”
骆深指指外头的马车,示意他上车说。
江天憋着一箩筐话,跟着他上了马车,一张嘴就是一连窜的质问:“你跟韩将军去哪里鬼混了!整晚都不回来,你们该不会已经???”
他上下打量骆深一眼,觉得他面色倦怠十分憔悴,这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忍不住“啧啧”两声:“这韩将军下手忒快了,你们才认识几天啊,你什么人品他都没摸清楚呢。”
不过如今社会风气开放,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也不是什么新奇事,尤其在时常夜夜笙箫的有钱人生活中,更是司空见惯。
单看看每晚到辉煌楼里的众多公子哥儿们就可以窥见其中一二糜乱。
骆深根本来不及插话,江天满脸好奇的问:“那往后怎么着啊?这属于露水姻缘还是细水长流式的啊?”
骆深抬手示意他停一下,好笑道:“就是回来晚了点。”
江天嗤笑一声,显然不太信。
骆深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不大想搭理他,但是江天紧接着就说:“他果然好约,早就说了,这种身居高位的最喜欢新鲜的,都是先上床,后走心,我没看错。”
骆深叹了口气。
江天目光如炬看着他,在这□□裸的目光中,骆深再次长长叹了一声气。
细长手指伸出来晃了晃,“没有,我暗示过几次,他都没有接,并且还……有些凶。”
江天一动不动看着他。
骆深:“暗示的真的很明显。”
江天看着他长腿胭脂唇,还有一双桃花眼暖气秀美,就这个劲儿,他只需要稍稍暗示,若是早就心中有意的男人就该不顾一切扑上去了。
若是按照他说的‘暗示的很明显’,但是韩将宗又不为所动,还有些凶,那……
“噢,明白了。”江天笃定道:“他喜欢矜持的。”
骆深手里揣摩着色白暖手骨瓷瓶,眼神定在一个点上,不知在想什么。
江天:“那你就得重新计划了,因为喜欢良家子的男人最不好搞,一不小心就能踩到他雷区上。”
良久车厢内无声,外头传进来马车轱辘压在泥土地上的咯吱声可以断定已经走到郊外了。
江天斜着眼觑着他。
骆深终于长呼出一口气,轻轻道:“乖巧懂礼貌,谨慎又克制,洁身自好晚出早归是吧。”
他沉吟片刻,接受了这建议,“成吧。”
晌午将到。
林边小径,树叶沙沙声此起彼伏。
起伏的矮坡之下,隐藏着两道身影。
韩将宗抬头看一眼天色,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他伸出手肘戳了戳旁边放哨的人,“大刘。”
刘副将侧过耳朵来,韩将宗给他分配任务:“待会儿,我去救骆深,你负责解决其他的。”
刘副将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觉得这分配法有些不公平。
韩将宗看了他一眼,刘副将立刻转回去继续盯着远方。
“怎么?四个山匪你搞不定吗?”韩将宗问。
“……行吧。”刘副将点了点头,嘟囔道:“嘴里说着不愿意,身体如此的诚恳。”
他余光看了一眼韩将宗身上的新衣裳。
正好韩将宗也垂眸扫了一眼,“我穿成这样可以吗?”
刘副将得以光明正大的打量他,“十分可以,这件衣裳显得你腰身有力大腿结实,又不过分显壮实,总之身材很匀称。”
韩将宗放心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这样,”他食指中指并起来点了一下刘副将,认真的说:“待会儿,我到了骆深身边,背对着你,你就装作不注意,朝着我挥刀。”
刘副将震惊看着他,以为他疯了。
韩将宗收回手转而点了点自己肩膀尖处,“从这里下刀,”他反手扣了扣自己腰间一点,“到这里结束,一刀,把我的衣裳划破,注意不要划到肉。”
刘副将:“…………”
“有难度吗?”韩将宗问。
“有点难度。”刘副将皱着眉说,然后伸手往身前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砍你做什么?”
“砍我的衣裳。”韩将宗强调了一遍。
刘副将仍旧用力皱着眉,仿佛觉得他有点‘沉迷骆深不可自拔’。
“我思考了一下,”韩将宗一本正经道:“得让他看看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刘副将恍然大悟的想:噢,双计齐下,英雄救美加美男计。
第23章
今日天色有些昏沉,温度也低,是个正儿八经的深秋天。好在韩将宗常年锻炼,因此穿的少也没觉得冷,反倒有些想出汗的意思。
他伸出一手勾了勾衣领,左右一扯,略微松了松。
刘副将余光一直瞄着他,看到这动作笑着“诶”一声,轻松道:“这就看起来自在随意多了。”
凉风从领口灌进去,薄汗立刻干透,韩将宗总算舒服了些。
刘副将:“其实不必多此一举啊,如果骆少爷如你所说想勾搭你,你露不露肉没太大影响。”
“你不懂。”韩将宗盯着前方,表情郑重而严肃,“森林荒山能烧起来,往往只差一把火。”
刘副将闭紧嘴,双全一抱,作了个‘佩服’的姿势。
片刻后,韩将宗盯着来路问:“怎么还没动静?”
刘副将也有些疑惑,但是抬头一看日头,立刻翻了个白眼,“还没到时间,别急啊!”
韩将宗沉默看着远方,刘副将一旦开了口就忍不住想说话,“我觉得吧,还是不能进展太快,万一这骆少爷有什么猎艳癖好,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那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韩将宗静静看着前头,头也不偏的道:“睡也睡服了。”
刘副将:“……”
有自信心是好事情。
但是太过自信往往容易翻车。
“还是要等拿到钱之后,才能让他如愿以偿。”刘副将叹了口气:“男人啊,都是一个样,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尤其这种花花公子。”
与此同时。
“男人都是一个样儿,到手了就不珍惜了。”宽大马车上,江天看着对面的人,皱着眉忧心忡忡的说:“现在盛世安定民风开放,因为睡一觉就要负责的时候已然过去了。”
骆深静静坐在对面,轻轻闭着眼,脸上神情一动不动。
“诶,听见了没有?”江天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膝盖。
骆深缓缓睁开眼,无奈问道:“你渴吗?”
江天:“不渴啊。”
“那你口干吗?”骆深又问。
江天本来没觉得口干,叫他说的下意识一吞口水,才发现嘴里一丝唾液都没有。
骆深朝着车厢后头一个角抬了抬下颌,“水。”
江天转身从角落里掏出来一个四方的布围包,打开才发现那布围足有一指节厚度,中间放着一壶水,伸手一摸那壁,温热暖手。
江天掀开深扣儿盖子喝了两口水,发觉温热适口,刚好喝。
他又牛饮一气,然后再次打量了一眼水壶,甚至还好奇的瞪起一只眼探到壶口观察了一下里头的水:“这个好,大半天过去了,水还是热的,回头给我一个。”
骆深:“下车的时候你把这个拿走吧。”
“?”江天抬头打量着他,“这是你研究的?”
骆深将手往外伸了伸,举起手中握着的汤婆子摇了摇,“这不是一个道理吗?”
景泰蓝装饰的铜罐汤婆子里头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