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在后面。”他朝郎岚指了方向,再朝文是殷道:“脱不下来就别脱了,和衣进去泡着,我徒弟调的药水有镇痛清创的功效,泡好了再脱不会疼。”
文是殷听着挡板后面传来哗哗水声,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曲昀只当他是疼傻了,摇着头就要走。
“多谢。”曲昀撩帐子的手一顿,今晚他听见这人说了三次多谢,头一回听出了几分真意。
“一码归一码,曲昀心中虽有亲疏,但曲大夫眼里只有病人和普通人。”他侧头回望着文是殷,淡淡道:“若大王子果真感念曲某的好处,今后坦诚些便好。”
他看见坐在床头面容苍白的闻是殷露出一个颓然又苦涩的笑。
喻旻和林悦坐在主帐外的火堆前,火焰上方的铁架上正烤着一支羚羊腿,卫思宁正在研究要先划刀还是先下料。
喻旻懒病犯了,抄着手不想动,一边嫌卫思宁动作磨唧,人曲昀就没这么多事。
这两人早上还相互红脸过,这会双方都默认这事儿过去了,半个字没提。
林悦思索半天总结道:这可能就是他俩吵架多年始终没打起来的主要原因——都擅长自己画台阶自己下。
卫思宁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曲昀给的香料粉,半天不知道怎么下手。
喻旻不耐烦了:“你先划几道,再把料撒上不就行了。”
“不是吧,我记得要先撒料……”
林悦撑着下巴,心里很想念曲昀,肚子适时传来两声响,“殿下,别管先干啥了,赶紧的吧,再过会我都想把自己烤了。”
两人这几个月来被曲昀养的胃口刁钻,到点就要吃饭。
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太过闲的慌,居然让曲昀教他做饭,还大言不惭地要包揽阿旻和他的餐食。
卫思宁抬手抹了把汗,雪白袖子蹭得乌黑,着急道:“别催!”
林悦眼尖,一眼瞥到正朝这过来的曲昀,使劲儿挥爪子给他看,“曲兄曲兄!”
曲昀走过来咦了一声, “你们还没吃?”
喻旻饿得没人气儿了,翻着白眼幽怨道:“可不是呢,殿下学习能力惊人,我都要佩服死了。”
卫思宁拎着刀和调料,一手一样,问:“到底先下刀还是先撒料,你说,这回我肯定记着。”
“……”曲昀瞧傻子似的看他,“有区别吗?”
卫思宁手下一滑,割肉刀差点飞出去,试探道:“没、没区别吗?”
喻旻、林悦:“……”
林悦猛地扑上去抱住卫思宁的腿死命摇,声泪俱下,“你可坑死我了殿下!我都饿坏了,你得赔!”
喻旻伸手去抓他后颈把人提溜回来,将羊腿往曲昀手里一递,道:“曲兄,快显神通吧。”
卫思宁备受打击,缩在一边自闭。
不过盏茶时间,铁架上的羊肉滋啦滋啦开始冒热油,香料一撒,顿时香飘十里。
林悦边吃边开始捧曲昀臭脚。
喻旻听不下去,啧了一声,“你懂事不,殿下也忙了大晚上你不该说声谢谢。”
林悦迅速吞下一口肉,从善如流道:“谢谢殿下,谢谢您将曲兄在我心中的形象衬托地更加高大伟岸了。”
卫思宁:“……”
喻旻切下一块肉递到卫思宁面前,“别理他,丫傻的。”
曲昀就顾着林悦吃,将烤得最焦最香的肉剔下,在林悦面前的盘里马了一小堆。林悦饿得狠了,话都没顾上说几句,埋头吃得旁若无人。
卫思宁闷闷地,“我以为洗手作羹汤什么的会很有情调……”
喻旻将一口茶尽数灌进鼻孔里,歪着头舌尖都撸不直了:“什么什么?”
喻旻脑子里迅速闪过褪戎装着素裳,洗手作羹汤的画面,生生把自己恶心得一抖。
不知道禹王殿下哪根筋没搭对,要把自己比作戏文里的女将军。
喻旻觉得很有必要绝了他这心思,艰难劝道:“殿下,君子远庖厨。”
“像曲昀那样不好么,我看你们明明都离不了他。”
喻旻撇清道:“离不了的是林悦,我可没有。”
在这方面卫思宁确实没什么天赋,认个佐料都能认半天,既然喻旻不在意,他也不执着了。
又过了一会,卫思宁道:“那你看我能不能做其他事,我总要为你做点什么的。”
喻旻叼着骨头想了片刻,不知怎的就想起在上参那晚,他喝了噬骨酒畏寒得很,一贴上卫思宁就觉得熨帖,便歪头朝他道:“暖床算么?”
卫思宁:“……”
因着喻旻那句暖床,卫思宁临睡都没好意思进帅帐里,差点就想去跟林悦挤一挤。
林悦莫名其妙道:“殿下你没事吧,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想谋害我。”他在夜风中紧紧衣襟,赶忙遁逃了。
第二天日落前到了武川,北疆初冬的第一场雪同一时刻纷纷扬扬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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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军上参一战大败莱乌军,统帅喻旻一战成名。郭炳领着武川各将领相互见过,赤羽军就算正式在武川驻扎下来。
入冬之后最要紧的就是防寒御冻,赤羽军大都来自盛京的官宦之家,冬天有烧得暖暖的地龙,从来不知道挨冻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