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走上前来,将直插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一甩上面的水滴,一双眸子虽是清亮却又含着冷酷。
沈玉蓝也顾不得赤身裸体了,他勉强稳定了身体,心里此刻对这少年充满了提防,他一瞥自己的佩剑,与少年对视道:“谢余,我虽对你的身世感到同情,可现在形势紧张,也容不得我与你多纠缠了。”
少年咧开嘴,冷笑道:“形势紧张?是吗?你的形势的确很紧张,毕竟没有武器在手,心里很是不安对吧。”
“可是呢,有一个人比你更加不安,那是一个柔弱却坚强的人,她在遇到这种生死之际的危急情形时又该是怎么应对呢?”
沈玉蓝很快意识到少年所指的便是他的姐姐,他明白此刻少年心中被仇恨与怒火所蒙蔽,他道:“谢余你要清楚,害死你姐姐的并不是我。”
谢余道:“我很清楚,你不是他,可是那凶手却在你们的庇护下逃之夭夭了,因此我杀了三十几个像他这样的替代之物,可杀一百个一千个官兵却也平息不了我的恨,无法平息我姐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沈玉蓝听他言语中尽显疯狂之色,可眸中却是冷静的可怕,他明白这少年只是纯粹的想杀自己,不含一丝杂念。
他也很清楚这样的人,自己仅凭着言语是无法熄灭他的杀意,于是很快身随心动,向摆在石面上的佩剑奔去。
少年眼神一凛,也是跟着沈玉蓝而动,而手中的匕首也是朝着靠近沈玉蓝的背后刺去,他兴奋大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拿起剑,想法不错,只可惜,你太慢了!”
第71章
说罢便要朝沈玉蓝胸膛刺来,这一击速度极快,沈玉蓝侧着身子也无法反应躲避,却在此刻,少年步下恰好踩到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子,他脚上一滑,往前一扑正好撞上一块锋利凸起的岩石。
少年眼瞳一缩,那块凸出的石块正要穿过他的脑时,一个人出手却扶住了他,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沈玉蓝。
沈玉蓝见他堪堪站稳,才放开手。
少年收回手往后一跳,依然是戒备着,充满敌意的紧盯着沈玉蓝。
沈玉蓝见他没事,而且离自己距离较远,凭借着距离恐怕一时无法攻来,也不理他弯下腰捡起衣裳穿好了,而后在腰间系起佩剑,朝着亲卫们的方向走去。
那少年见他离开,身体这才渐渐放松,而后眼神又看向自己手上的匕首,那上面刀尖有一点蓝光,正是他往匕首上淬了毒,沈玉蓝一旦被这刀尖所伤,哪怕是一点小口子,他都必死无疑。
他的确是想杀了沈玉蓝的,才用了这么卑鄙的法子,可是方才他将要撞上那块岩石时,却是沈玉蓝伸手拉住了他。
谢余咬了咬唇,这些官兵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沈玉蓝更是披着一层伪善面孔,他不会被这些表面所迷惑,他一日找不到那名杀害凶手,姐姐被玷污的魂魄一日不得安息。
可是,自己紧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的双腿想要动起来袭击沈玉蓝,可内心却不允许自己去杀了他,这份复杂的感情从心里熊熊燃起。
最终,谢余还是将匕首放进了刀鞘里。
沈玉蓝见那少年终于是没打算跟上来,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翌日他们便到了宁鱼,如今宁鱼虽未失,可却是戚东河的军队却是兵临城下了,宁鱼主将被对方主将一箭射死了,如今只是退居在城内不出,任由对方在城下叫骂。
他们一行人是从宁鱼城小门而进,马不蹄停穿城而入,从主簿那里得到了所有情况,对方主将乃是一名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凭借着这一招便干掉了前主将,动摇了我方军心。
如今我军在城墙上也不敢露头,城墙上早就被箭矢扎满了,我军将士死在流箭下的不少,对方似乎有一支精心训练过的神箭队。
沈玉蓝从主簿那里大抵知晓了双方情况,对方带了五万军队,而我军折了一半,现在也只是两万多人守在城中,城中粮食还算宽裕,后方也未失,还能从其他地方支援运输粮草进城。
沈玉蓝见情况虽说对我军不利,戚东河的军队占在上风,可仔细分析下来,这点差距并不算太大。
而唯一考虑到的不利因素,便是对方那支神出鬼没的神箭队,据主簿所说,一天下来,敌军至少要放三轮流箭,这些流箭没有固定的时间,也没有固定方位,可总是能扫下城墙上一半将士。
说完之后,主簿见沈玉蓝脸色有些憔悴,于是道:“沈将军,要不然先下去休憩片刻。”
沈玉蓝摆了摆手道:“先带我上城墙去。”
主簿听他语气坚决,可又想起上一位将军在城墙上被箭矢穿过胸痛,狠狠的钉在城墙之上的场景,有些犹豫道:“将军,城墙之上十分危险,那些弓箭手正盯着城墙之上呢,将军有什么问题便问我吧。”
沈玉蓝却道:“不可,如果不上城墙观察敌方阵势,这仗还怎么打,此事无须多议,带我上城墙。”
主簿听罢只得带沈玉蓝一行人来到城墙前,沈玉蓝走上楼梯瞧着城墙上士兵皆是面容疲倦,用手撑起一面盾牌挡在头上,当做防御。
可胳膊的力量不足以长时间撑着盾牌,只得放下来休憩片刻,又重新撑起,主簿示意让沈玉蓝俯身,免得让敌方弓箭手察觉到了踪迹。
沈玉蓝弯下身对主簿道:“我们城墙上的守城士兵,是如何轮换当值的?”
主簿道:“三班轮换,午时一换,申时一换最后是夜里子时一换,连续的人员走动只会被敌方发现,从而发起流箭进攻。”
沈玉蓝颔首对主簿道:“让我走进看看城下。”
主簿便让士兵们将盾牌竖成一个五面防御的龟背,将主簿和沈玉蓝护在龟背之下,缓缓靠近城墙边缘。
沈玉蓝示意让面朝敌军的一面打开一道缝隙,而后他走上前来借着那道缝隙往下探去,发现城下敌军离宁鱼城远处,安札了营帐,城下现是没有士兵的。
敌人在下我方在上,凭着这种角度,是无论如何射到城墙上来的,还如此精密准确的射死了守军。
不是从城墙下发起进攻的,那便只有从宁鱼两旁山丘上进攻了,沈玉蓝便仔细观察起两侧山丘,这两座山丘树木并不是很茂密,有些地方甚至光秃着暴露出土壤,未曾生草。
可是沈玉蓝一眼看去,却看不见人影,可却有哪里有些奇怪,自己一时没有察觉到的地方。
沈玉蓝正想再仔仔细细瞧下,却听盾牌外有许多士兵惶恐道:“敌军流箭来袭!”
而后便是上方盾牌不断传来铁器碰撞的金鸣声,先是由雨点一般,后来犹如是重弩齐发,主簿慌张对沈玉蓝道:“将军不好了,是敌人的箭矢!”
沈玉蓝瞧抵挡着的士兵几乎要坚持不住,道:“慢慢退下城楼。”
士兵们扛起盾牌在箭雨上,缓步向后退去,沈玉蓝也跟着移动,可这铿锵声在龟背内回荡的愈发猛烈,仿佛岩石砸在盾牌上,扛着盾牌的士兵青筋涨起,手臂已经弯得不成样子。
主簿额上冒汗望着自家主将道:“将军,这、怎么办?”
沈玉蓝的沉默不语让主簿心里更加打鼓了,这五面已经快要抵挡不住,已经达到了极限处。
空气仿佛也稀薄了起来,主簿害怕地大口呼吸起来,却还是觉得窒息。他见识过流箭的可怕,也见识到对方主将的箭术有多恐怖,那威力可是能一箭将人射穿钉在城楼上,两三个人去拔那只箭羽都拔不下来。
主簿越想当时的前主将的脑浆都黏在城楼上,心里的一根弦猛地断了,死亡的压迫使得主簿大喊一声,而后仿佛疯了一般往楼梯那一面的盾牌冲了出去。
沈玉蓝回头发现主簿不但是冲了出去,还将龟背的阵型打乱了,大吼一句:“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