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第94章

李建恒说:“离……是离北王!”

他本就与萧驰野生了嫌隙,此刻听闻这桩陈年旧事,想到萧驰野从来不曾提起过,立刻百感交集,觉得萧驰野城府太深,与自己根本没有交过心。

“他这般……说到底,”李建恒恨极了,说,“他也与别人一样,都把我当作是踏脚石,可怜我本天潢贵胄,如今却连个能够依靠的兄弟也没有!”

慕如抱了他,也说:“到底不是亲生兄弟,谁能比得上先帝待六郎好?”

“可惜……可惜我李氏皇嗣稀少,到了如今,竟只剩我一个了。”李建恒说到此处,忽然问慕如,“你弟弟自打潘如贵斩首后,一直藏在薛修卓府上,眼下可还好?”

慕如说“好”,说完便转身掩面啜泣起来。

李建恒赶忙问:“好慕如,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呢?”

慕如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梨花带雨地望着他,说:“好是好,可到底不在身边,几个月才能见一回。他又不比别人家的兄弟,还能建功立业报效君父,他如今……只能伺候人。”

李建恒最见不得她哭,立刻说:“你早与我说,不就好了?我们夫妻同心,什么事情,我都愿意替你做的!何况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别哭了,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好慕如,我明日就让薛修卓把他送回来,就在我身边当差,行不行?”

慕如含泪说:“那怎么成?阁老那怎么说得过去?旁人也不会答应,叫你难做,我舍不得。”

李建恒揽着她,说:“我是皇帝,宫中事,我说得算!再说让他改个名,谁又能真扒着他不放?潘如贵都死了!”

慕如又让他哄了半晌,才破涕为笑,说:“风泉也想跪谢你呢。”

李建恒大方道:“自家人,于情于理,这都是我该做的。”

* * *

几日后行刺案还在审查,袁柳受刑,供词颠倒,却一口咬死自己没有给萧驰野送过金桃,东龙牙行的勾当他根本不知道。但是重刑之下,他也屡次想要松口算了,可他一动这个念头,又会记起萧驰野还拿着他全家性命。

袁柳在禁军待久了,知道萧驰野对外对内是两个人。二公子说替他照看儿子,就是真的替他照看儿子,他说错一个字,儿子就会跟着没了。

袁柳夹在这权力角逐的空隙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期望案子尽早了结,给他一个痛快。

这个了结的时机,很快就来了。

事情越演越烈,弹劾萧驰野的折子层出不穷、千奇百怪,在李建恒亲自提笔把萧驰野骂得狗血淋头之后,刑部主事上呈御案,说他们查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叫银朱,是甜食房的太监。据他口述,百官宴开始前两个时辰,他给各宫主子分送福糖,在采薇宫边上,见着有人训斥茯苓。

采薇宫正是慕如居住的地方。

第57章 结案

“那日天冷, 阴云密布, 风也大。奴婢给各宫主子分送福糖,从采薇宫出来时, 正遇着慕嫔娘娘起驾, 便回避到墙角。就是那会儿, 奴婢听着有人斥责着什么,探头看见采薇宫的掌事太监与茯苓姑姑在里边争执。”

“初审的时候你为何闭口不提此事?”

堂内寂静, 只有记事的书写声。灯挑了几盏, 连夜审查的孔湫已经不知喝了多少壶酽茶,这会儿双手交握, 问堂下跪着的银朱。

银朱嘴唇翕动:“回大人的话, 奴婢心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又因为那日风大,实在没听清他们在争执什么,唯恐答错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又突然间交代了?”傅林叶质问道。

银朱拧着衣角, 惶恐不安地吞咽唾液, 费了好些劲, 才细声说:“叫狱卒爷爷给打怕了……自从入了狱,夜夜都听着鞭挞声,奴婢的干爹也叫人给打得半死,说得事无巨细地交代,奴婢实在怕了……”

“刑查重地,岂容你这般颠三倒四!”傅林叶厉声斥责。

银朱叫他吓得一个激灵, 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说:“奴婢……也、也不知晓她要做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情!”

“重刑之下容易屈打成招,此人的话信不得。”傅林叶对孔湫说,“这样的供词,如何能交到御前?”

“三审详谈皆有笔帖记录,真的假的,皇上自会圣心裁决。”孔湫说,“东西誊抄出来,阁老那里也要有一份。”

傅林叶万万没想到,案子进行到这里,还会杀出个程咬金。他能踩萧二一脚,是笃定萧二此次还不了手,有个袁柳洗不干净,那他萧二就不干净,谁知采薇宫也下了水,这下好了,大伙儿都不干净,这案子还能继续深查?

傅林叶立刻就嗅出来了,这个银朱怕也不简单,一直等到三审才肯说出这种事情,多半是让人埋在这里等着呢!

傅林叶心急如焚,他跟魏怀兴不同,魏怀兴背后有魏家,魏家还系着别家,扯不清,最终只会落个查办的处罚。可他怎么办?他可没世家做倚仗!

孔湫见他神色几变,便说:“采薇宫到底是后宫,外臣不好探查,此事还得去御前商讨一番。傅大人,回去稍作歇息,咱们御前见吧。”

傅林叶起身,纵然心里急,面上也能做出笑,对孔湫拱了手,匆匆退了。

此时天还没亮,冷得厉害。傅林叶催促着马夫,碾着咯吱叫的雪赶到了藕花楼。他提袍下来,匆忙上楼。

奚鸿轩工于戏曲,这会儿还跟沈泽川谈他的新作。沈泽川烦腻锦衣卫的袍子,着着大袖衫倚在椅子上听着,把手里的折扇开开合合。

傅林叶闯进来时,没料到沈泽川也在。

沈泽川轻轻合了扇子,对他那点狼狈视而不见,也不起身行礼,只笑道:“御史大人来得晚,这会儿都过了妙时。”

奚鸿轩有些不豫,挥退了追赶来的老鸨,让人把门带上。他也不起身,只让傅林叶自个儿坐了,说:“林叶怎么来了?提前叫人打个招呼么!几步路的工夫,非得这么急急忙忙,失了体统。”

傅林叶不仅年龄比奚鸿轩大,品阶也比奚鸿轩高,此刻竟让奚鸿轩像是呵斥后辈似的给责怪了一番。他心里不痛快,恨死了奚鸿轩这种高高在上的做派。

“十万火急!”傅林叶像是没听出责怪,边笑边提了袍子坐下,说,“我这才从刑部出来,就往二少这里赶,您说急不急!”

奚鸿轩这才问:“什么事儿?”

傅林叶看了看沈泽川。

沈泽川拎着扇子,说:“倒是我唐突了。”

他音落就作势要起身。

奚鸿轩赶忙说:“兰舟,这是做什么?你坐下。咱们风雨同舟,有什么话是你听不得的?林叶,你讲嘛!这位沈兰舟你不认得?是我们奚家的大先生!”

傅林叶原先只把沈泽川当作奚家门下求生奔波的走狗,哪知奚鸿轩这样看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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