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第288章

萧驰野用刀背轻磕马腹,浪淘雪襟直冲出去。离北铁骑的马蹄声沉如闷雷,急催着风雪,把骑兵的阵型撞得四分五裂。“战车”不准骑兵喘息,只要被重甲撞翻在地,烙铁的马蹄就会践踏血肉,从骑兵身上碾过去。

猎隼带风刮过头顶,试图向东边逃窜。猛掠雪俯冲,钩抓住猎隼,在经过离北狼旗时撕扯掉了猎隼的一只翼,跟着把猎隼甩了出去。

骑兵洪潮涌退,其中的小将奔马疾呼,撤下普通骑兵,用边沙话呵斥着蝎子前进。弯刀顿时收拢,注视着离北铁骑向后退。

萧驰野缓速归阵,四面突出的纵队跟着迅速合并。蝎子们顶替前锋,他们抡起的铁锤面对的不再是一个铁骑,而是一群铁骑。

萧驰野带头冲锋,他在奔驰间霍然收起了狼戾刀,背后的铁骑随着他的动作“唰”地放出了那长度可怖的新刀。萧驰野微俯了身,他们像是在夜色间一闪而过的寒光,狠狠捅进了蝎子的队伍里。

萧驰野双手翻动着较长的刀柄,在马过时带走了蝎子的人头。长刀为了减轻重量,削薄了锋刃,割喉就在眨眼间。血顿时喷向重甲,沿着铁臂飞溅而出,洒在雪地上。

铁锤跟不上长刀的速度,又抡不到铁骑本身,只能眼睁睁看着离北铁骑杀入阵内,把自己的队伍砍成了两半。

浪淘雪襟冲破骑兵的重围,呼着气踏蹄转身。萧驰野斜着长刀,甩掉了刀锋上黏稠的血。

两侧的蝎子喘着气,看中锋尽数落马,萧驰野所经之处血淌成路,长刀几乎刮掉了所有阻挡他的人头。

蝎子勒着缰绳,用边沙话呢喃着:“赤达其……”

离北铁骑再次驱马,蝎子们在那闷雷声起时就掉转马头,不肯再战。后方的骑兵小将看蝎子后退,急忙挥刀呵斥,但是无果,蝎子们怯意已生,他们在失去首领后就沦为了这片战场的祭品。

浪淘雪襟疾奔而出,离北铁骑群逐在后。

天坑南侧的骑兵无力抵挡,弯刀捅不穿坚硬的重甲。失去战马的骑兵争先恐后地狂奔在雪中,他们急促地呼哧着白气,犹如决堤的洪浪。离北铁骑震动着雪面,落后的骑兵跌在地上,弯刀摔了出去,他拔棱刺的手还没有探出,就被铁骑的马蹄直接吞没。

萧驰野突出阵沿,他追逐着骑兵,就像三十年前萧方旭追逐着骑兵,铁蹄下没有怜悯。离北铁骑肆虐着前袭,重甲肃杀地横穿战场,在澹台虎眼中化为正在出鞘的重刀。

蝎子在奔马间厉声喊着:“赤达其!”

恶狼!

七年前萧既明带兵南下,号称是铁马冰河,这夜萧驰野追赶边沙骑兵二十里,踏地有回声。

“这他妈的……”尹昌喉间滚动,擦拭着脸上的血,心里默念着。

严霜过境,寸草不留。

* * *

沈泽川在帐内煮茶,府君不善此道,只是把糙茶塞进茶壶里,然后灌上水搁在火上烧。他膝头搁着折扇,侧旁堆着案务,眼睛却盯着那茶,看它逐渐沸腾,“咕嘟嘟”地顶着水泡。

海日古蹲在帐子门口,从空隙偷看,对费盛说:“这么煮喝不了吧?”

费盛对这只蝎子没好感,抱着手臂看前方,听战鼓声声催,说:“你又喝不着,操哪门子的心?”

沈泽川呆了半晌,回神时茶已经快煮干了,他拎下来,又添上水,继续煮。沸水声能遮盖些许战鼓声,他被那声音敲得恍惚,今夜什么事也没有做。

费盛看时辰都晚了,掀帘子进来,轻声对沈泽川说:“主子小睡片刻?前边一有消息,我就唤主子。”

沈泽川垂着眸没回答。

费盛就明白府君这是不肯,他不敢再劝,退回了帐子门口候着。军帐内的茶水滚了一宿,天快亮时,沈泽川听到战鼓声停下了。

沈泽川起身拨开帘子,费盛赶忙给披氅衣,陪着沈泽川出了帐子,往外走。沈泽川在那蒙蒙亮的雪雾里,又等了片刻。晨时很冷,站久了鼻尖会冻得通红,那朔风刀子似的扑在脸上。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泽川忽然听见马蹄声起,紧接着重影层叠,猛最先归营。

费盛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立刻对沈泽川贺喜道:“主子,成了!”

猛打了个旋,就想落在沈泽川的手臂上。沈泽川今日没有戴臂缚,他抬起臂,那头就传来声哨声。

萧驰野突破茫茫大雾,马不停蹄,在冲入营地时一把带起沈泽川。浪淘雪襟放慢速度,颠着蹄掉过头,带着俩人再度奔入雪雾间。扑空猛落在军旗上,睨着眼看他们跑远,把爪子蹭干净了。

尹昌兜着自己的战利品,想说什么,费盛给摁了回去,没让他张嘴。其余人神色各异,澹台虎啐了口掌心,搓热了些,说:“……咱们先进帐,军务可以稍后再呈报,不急这一会儿。”

他说完,又欲盖弥彰地重复了一遍。

“不急这一会儿。”

“咋不急?”尹昌伸着颈子张望,纳闷道,“卯时要回城,府君急着呢!

第212章 拉扯

浪淘雪襟奔离营地, 没有跑远, 它停在了茶石天坑北端的雪坡上。雪雾潮湿,沈泽川好似置身于烟波浩渺的湖面, 游目间尽是白色。

萧驰野翻身下马, 摘掉了头盔。他鬓边有汗, 微微喘着气,眉间尽是意气, 说:“看得见端州吗?”

沈泽川握着浪淘雪襟的缰绳, 把袖中的蓝帕子递给萧驰野,在呼吸的白气里, 只能窥见远处废弃驿站的望楼。但他明白萧驰野的痛快, 说:“我此刻看端州就如同在看自己的囊袋。”

萧驰野微抬下巴, 汗珠流淌,他露出笑。沈泽川望向他,发觉他仍旧保留着在阒都时的桀骜难驯,这是让沈泽川想要占据的神采。

沈泽川俯身过去, 他呼吸喷洒在萧驰野的面颊, 鼻尖贴近, 沿着萧驰野的鬓往上,如愿以偿地舔到了萧驰野的汗。那苦涩咸潮的汗珠化在沈泽川的齿间,他在喉结轻滑时说:“这里以后就是你萧策安的跑马场。”

萧驰野抬手盖住了沈泽川的后颈,还没有卸掉的铁指冰凉且坚硬,覆在柔软白嫩的颈间,留下刀锋般的触感。

“我不要跑马场, ”萧驰野挺直的鼻梁沿着沈泽川适才滑动的地方轻蹭,盯着沈泽川眯起的含情眼,危险地说,“我要沈兰舟。”

沈泽川朝萧驰野隔空渡了口热气,萧驰野以为他要吻自己,谁知道兰舟趁着空隙,把萧驰野手里的蓝帕子抽回来,又坐直了身,裹紧身上的氅衣。畏寒的府君只露出眼睛,耳朵尖都是红的,闷声道,“沈兰舟冻死了。”

萧驰野怀里空空,还没反应过来。

沈泽川看萧驰野神色几变,有抓自己的架势,立刻抖了缰绳,催促着浪淘雪襟回程。萧驰野抱着头盔,鬓边还余着被舔过的湿热,他摸了一下,仿佛是受登徒子轻薄的良家子,逐渐恼起来。

“沈兰舟……”萧驰野看沈泽川跑,迈开长腿,从雪坡上滑下去,喊道,“薄情郎!”

* * *

稳操胜券的阿赤兵败茶石天坑,在北边打了半年胜仗的边沙人根本没有意料到阿赤会输给萧驰野。端州残兵不敌邬子余的突袭,中博六州因此尽数归于沈泽川麾下。七日后阒都才得到消息,同时送进宫内的还有戚竹音出兵青鼠部的军报。

太后在明理堂内垂帘而坐,隔着明珠,把折子扔在了席间。她耳边晃着东珠,强忍着怒火,对堂内的朝臣说:“兵部到底有没有驳回启东出兵的折子?陈珍,你受理军务,连话都讲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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