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 第2章

据闻此处最闻名的馆阁称为“瑶仙阁”,阁中佳丽如云、名士满座,传称此处日吸千金、夜进万斗,而名妓花魁一夕便当百金,真正可谓纸醉金迷!

天色渐亮,前夜滞留馆阁的余客,终渐散尽了,晨暮中弥散着酒气脂粉气,或浓或淡,婉诉着一宿风月。

花红柳绿的浣花街,此时正是铅华洗尽,陷入短暂清静之中。只是,事偶也有例外。

今日的瑶仙阁聚了几位贵客,昨日过午便来要了几位行首同出城外郊游,泛舟百花潭,乘兴而归,又燃烛达旦,通宵饮乐,直至天明也还未散。

一宿忙碌,楼下迎送的龟奴也烦困了,暗忖这些个客人一时半阵也还不会散,遂几人缩进一边的隔间吃酒解乏。三杯两盏下去,上了酒兴,便始聒噪,行酒划拳,正自乐着,门外却传来一阵迅疾的叩门声!众人自纳闷:这个时辰,又会是哪家不受寂寞的郎君早早来消遣?只是酒劲带出的惰性,几人一时竟也懒得起身,想一阵无人应门,来人讨个没趣,便径自离去也不定。

谁料这拍门声一直不绝,教里面当值的丫鬟听见了,才匆忙去开了门。

来者两人,一样的青衫黑靴,看去并不似来作乐的。问了两句,丫鬟将人引入内去,见到鸨儿孙氏,二人道明来意,原是来接前夜在此寻欢的小主人返家的!孙氏一忖,倒觉这来得正是时候,楼上那筵席原也该散了!遂领二人上楼。

这外看三层的小楼,入内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上楼由主廊到头,推门出去,便置身于天井的飞桥之上,楼下南北两廊皆小阁子,看似是仅供三两人小酌的雅间,相形之下,楼上的地方显然宽敞的多,一室安置十来人是绰绰有余。再延伸过去,穿过西侧廊桥,便向内院去了。

孙氏引着二人去到南楼居中的雅间门前,不轻不重叩了两下,门便开了。

室中约坐了七八人,喧腾了一宿,多也现了倦容,有的倚在榻上与佳人低声谈笑,有的临窗闭目醒酒养神,尚余两人在席上,也仅是品茗听琴而已。

那二家丁上前,目光在室中巡视了一圈,便落在正临窗与人对弈的那位锦衣小郎君身上,看其年纪不过十五六,样貌倒是端的倜傥出众,张扬的剑眉之下,生就一双生辉之星目,唇丰鼻挺,一举手一投足尽显风雅,真正气度傲世。

那小官人看似正在兴头上,见了来人也不愿起身。其中一人便俯首与他耳语了两句,见他顿似一怔,旋即起身胡乱辞了众人,出门而去。

孙氏见状,忙送将出去。一路见那小官人神色有异,步履仓促,倒似,出了何了不得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人生刚开始,故事也才开始。。。

第4章 蜀王

蜀都富庶,天下皆知!而今日之安定昌荣,实是南宫氏几十载苦心经营、**济民之果。

前蜀亡国之时,成都满目疮痍,百姓家徒四壁,食不果腹。南宫守成目睹百姓之苦,深知前蜀的倒行逆施已教民怨沸天!正所谓“得民,斯得天下!”欲得民心,他南宫守成惟有与民共苦,广施仁政!因是入蜀近二十载,不曾自立,一则自然怕予人口实,再掀兵祸;二则,蜀川几十年间战祸不断,江山几易,昏君庸主频出,民心已然离散,称帝,自然于收民心无益!

为表明与民共苦之决心,南宫守成入成都后,并不曾入居先蜀皇宫,而只暂辟前朝国公府为帅营,起居于此,后加以翻修,便是如今的蜀王宫。至于富丽堂皇、巧夺天工,却又集蜀川百姓之血泪义愤于一身的蜀皇宫,终倒也幸免于难,只是一扫往夕的矜贵,任平民百姓游玩其中,时日久了,竟也成了名胜,是为成都府内游园赏花的绝好去处!

成都城北,沿着熙攘喧闹的曲院街走半程,转入官衙林立的文华街,向北百丈便是蜀王宫。

王宫由前朝官宅改建而来,并不曾大兴过土木,内中以靖和、省思二殿最为高阔,是为朝会与大宴之所,余则殿宇轩阁,皆为逊色,高不过三四丈,阔不过十步,与民间富贵人家的楼阁,倒也相去无几。

倒是王府门前两座石狮,体型硕大,雄健异常。传言蜀地石狮头上的螺发,从来都是少于三十九枚的,因蜀王宫门前的石狮仅有四十枚螺发,来者岂能僭越?遂有人戏言,蜀王之威,尽见于石狮也!

辰时刚过,一辆马车匆匆穿过文华街,径自入宫门而去。车中坐的,便是方才在浣花街瑶仙阁被家人接走的小郎君---蜀王世子南宫霁!

世子年方十五,品貌出众,聪慧异常,只是正处在思玩乐的年纪,心思多不放在诗书上,平日里但得了闲,便想方设法到处耍戏。只是今日似有些忘乎所以,竟彻夜未归!

世子此时是颇见颓废,倒并非是疲累所致,而是满腹忧心:近侍方才相告,派人出宫寻他的正是父亲南宫德崇,父亲知他彻夜饮宴不归已然震怒,想来此回受罚当是难免。

马车驶入大正门,已有黄门候在此,称大王下朝后已移驾临福殿,令殿下回宫即去复命!

南宫霁一路步履迟缓,犹疑不前。父亲素来温雅,极少动怒,然正是这般,才令南宫霁更为忐忑,不知父亲果真动起怒来,将是怎般的雷霆景象。

临福殿,蜀王南宫德崇正埋头阅奏疏。南宫霁径直入到殿内,跪地请罪。

德崇抬头往下瞧了一眼,淡淡道:“回来了?”音中全闻不出喜怒。

南宫霁垂首道:“孩儿知错了,请爹爹降罪。”

德崇依旧淡道:“错在何处?”

南宫霁一怔,一时不敢答言。

德崇也未尝紧逼,一面垂下眸去继续看奏疏,一面缓缓道:“既不知,便在此好生思量着,想清楚了再言。”

父亲之意,是要教他在此思过,南宫霁心知,自不敢违逆。只是到底嬉闹了一日夜,此刻倏忽静下,便起了倦意,跪了一阵,眼皮渐重,不自禁合了眼,思绪亦模糊起。。。

德崇再抬头时,正见儿子跪着瞌睡,自然恼怒,然恼意过后,心中不免又升出一丝不忍,轻叹了声:孔夫子说得好,不教而杀谓之虐!儿子犯错,孰教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亦有不教之过呢!如此一想,怒意便也去了大半。

南宫霁朦胧间,似听得人声轻唤,瞬惊醒!抬头,正见父亲一脸凝重望着自己,心中一沉,复低下头去。

德崇令左右将之搀起,问道:“你错在何处,现下可想明白了?”

南宫霁略一沉吟,好在生性机敏,下一刻便幡然醒悟,速将先前酝酿的一叠腹稿如数倒出。

德崇闻罢,不置可否。停了片刻,却道:“只是如此么?”

南宫霁脸一红,满怀忐忑望向父亲。

德崇一拂袖:“你饱食终日,却无所用心,想来还是我过少鞭策之故!幼时师长皆赞你机敏,我亦以为你天资甚高,便少了督促,却不想你及长便无心向学,今日竟还做出这等放浪形骸、不重体统之事,可见已是纨绔轻狂至极!”

南宫霁默默领受着训斥,大气不敢出。父亲所言皆是实,一时也觉自己极不上进,甚为惭愧。

训斥一通之后,德崇看他大抵也是知错了,且一宿未歇也着实乏倦,想来要施罚也不急于一时,便道:“日后我自当约束于你,切记莫再有下回!”便教他回去听候处置。

看着儿子离去,德崇心中依旧不得轻松,推开面前摊放的奏疏,起身踱步至窗下。

临窗远眺,温润的眼中渐蒙上一层无奈。

他南宫德崇在这蜀王位上坐了二十载,今也到了不惑之年,想他初登大位之时,霁儿尚未出世,十数年弹指一瞬,如今霁儿也将到束发之年,真是岁月如梭,光阴易逝!

当初,少年意气的他又何曾不是自命不凡,以为凭自己的勤勉才智,**兴国乃是轻而易举,甚而开疆扩土、臣服四夷亦非不可!而治蜀二十载之蹉跎,却终令他黄粱梦醒,认清当下,每再想起年少之时的轻狂浅薄,便觉不堪。

世人皆只道蜀地昌繁,却有几人知晓这光鲜外表下所藏的忧患?!

蜀之所在剑南道,山峻路险,易守难攻,古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加之富庶繁荣,令周敌虎视:且不说已教他奉作正朔的大梁,便说西边的吐蕃各部,实是蛮横狡诈、无耻贪婪!动辄便于边关滋事,谋财掠地,历代蜀王虽殚精竭虑,以精兵强将驻守西疆,又不惜动用厚财收买安抚之,才得一时安宁,然蛮夷狡诈无信,边疆的太平终难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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