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 第9章

此虽为传闻,却也有其可信之处,想来大梁今日之昌荣繁盛,自有君王恩泽广仁之功!而南宫霁在外所见,宣德楼外所设御廊,距皇城正门仅百步之遥,竟有市人于此开铺买卖!心下倒也叹服:大梁天子之仁厚爱民,倒也并非全为溢美之词!

入得宣德门,又行进数丈,进入大庆门,便遥遥望见了大庆殿,此殿立于皇城正南,殿堂巍峨雄耸,气势不凡!片刻后,众人便停在大庆殿前,静待天子升殿受贺。殿内此刻灯火通明,内官宫娥鱼贯出入,显是正紧张筹备。

南宫霁抬眼四望,除了面前的大殿,四遭惟余高墙远天,甚是单调,一时便觉无趣,逐渐竟又困顿了。

不晓过去多时,忽闻鼓乐声起,顿惊起,心知天子将临朝,忙正身肃立,静待宫使传进贺拜。不多时,便见一红衣宫使现身阶上,宣众臣上殿。

终于入到殿中,南宫霁才得一睹天颜:梁帝虽年已半百,却还矍铄,但见眉宇开朗、鬓不染霜,眼中似笑不笑全是祥和!看去实乃“温良长者”。

大庆殿内宽敞,容下百人极轻易。初行大礼后,梁臣分班各列两旁,便召使臣贺朝献礼。

梁帝于朝上并不多话,使臣拜献礼毕多见他微笑颔首。至靳使致贺时,才是多道了两句劳慰之词,也是此时,南宫霁才得知那魔王果真是为靳国庆王子,名曰赫留宗善!

大典至巳时方休,接下便是赴宴集英殿。

众人三三两两去往宴所,禹弼等人因是募臣随使,实无品级,虽能入宫,贺朝时却只能立于殿外,此时亦是别处安置。

南宫霁今日起得过早,彼时无胃口,只用了几块点心,此时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稍走几步便觉头晕脚软!因是心中自急于赴宴,却又顾及体面,不敢仓促。好容易到了宴所,天子御驾却还未至,听闻少则还需刻把钟才得开宴!

南宫霁实再难耐,他向来养尊处优,却何时受过这等煎熬?而偏此时殿内的筵席已铺开,各桌上皆有小碟乘着些点心果子,想是开席后垫酒用的。

南宫霁见四周无人看管,或真是饥饿难(坑)耐,以致昏了头,浑浑噩噩竟偷取了两块酥饼,好在无人注意,便索性心一横,又拿了两个果子放入袖中,便出了大殿。

集英殿后遍植花木,景色甚佳。

南宫霁在此寻得一僻静处,闲坐打发时辰,再垫下饥肠,倒也是美事。

食过两块点心,顿觉精神回复了些,这才有心细赏起周遭风景:但见眼前高矮树丛掩映,百千名花环绕,花叶相交,绿翠中又缀几十般红紫,雅致非常,着实赏心悦目。

正赏着,倏忽似觉有何物滚到脚边,低头一看,竟是个红透的果子!心下顿惊,正要弯腰拾起,然一动衣袖,便有何物险些滚出,倒是蓦然怔住---地上的果子,原并不是他的!

诧异转身,又是一怔!十几步开外,竟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小魔王”赫留宗善!此时亦愕然望着他,嘴边尚残留点点糕饼屑。

南宫霁脑中似风驰电掣般运转过,即刻便猜得了始末!心知报仇的机会已至,却不急在一时点破!乃莫测一笑,先小心护好袖口,才作出满面正色盯着那小暴君。那小儿脸色数变,却闭口不言。

二人这般僵持,不知多久,小儿忽出一句“此物在你脚下,便是你的!”言罢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开了!

南宫霁见他跑远了,才抖出袖中之物,拍栏大笑,直笑到腹痛腿软,才捡起地上的果子,连同手中的一道扔进了花草丛中。随后整了整衣襟,向前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入朝了!

第11章 陛见

宴散已是午后,南宫霁因感乏顿,心中极想回去驿馆好睡两个时辰,然偏是此时,却有圣谕传达:天子宣见!

南宫霁乍闻自一惊,虽早先已在殿上参拜过天子,然一言一行毕竟皆是事先运筹,便连祝词亦是禹弼拟好,他仅是照本宣唱而已!说来当下没有禹弼在侧,他独自陛见心下着实无底,还怕会因少思量而出错,然不去亦是不行,遂只得暗中提点自己谨慎出言。

梁帝此时正在集英殿后殿小歇。南宫霁入内,倒教免了大礼。梁帝依是一脸温色,和言细语,看去甚随意,所问皆是平常之事,如在汴梁的起居,以及他家中之事。南宫霁一一俱答,因德崇早已有言,梁帝但有所问,他只需如实答来,切勿造作矫饰!

梁帝见他坦直,甚为称意,对其一番慰赞,且道:“你初到京中,难免生疏不惯,但有所求,尽可直言。”

南宫霁忙道:“一切皆好,并无他求,陛下恩泽独厚,臣感激不尽。”

梁帝点头:“如此便好,朕已嘱有司对你好生照料,故但有求便可告知监官,自能得应。”

南宫霁闻言忙称是,又谢恩。

觐见毕,南宫霁却还不能回去歇息,因当下得旨:随驾往金明池(1)钓鱼赏花!

梁帝念南宫霁首遭入宫,身旁无人随侍,便单遣了个黄门与他相伴领路。

那黄门看去也只十多岁,倒是和气,一路与他道来须知的规矩,以及往年赏花钓鱼时所出的一些趣事。只南宫霁心下设防,并不太多接话。

那黄门或也看出了他有所忌惮,为令他宽心,乃似无意间道出自己亦为蜀人之情,并道:“这宫中鲜见同乡,遂见到郎君尤感亲近,话自也多了些,还望郎君恕罪。”

南宫霁闻听,心中倒果是宽去几分,便问道:“你既是蜀人,又怎会入到这梁宫中?”

闻那黄门叹了一声,面上浅露戚容,幽幽道:“贵使不知,我自幼家贫,父母无计将我出卖,几经辗转来到汴梁,后又入了宫。我自小离家,十数载未闻乡音,却不知如今蜀中如何,家中可好?”

南宫霁但闻此,疑虑已消去大半,稍作思量后道:“你若能与我线索一二,我或能替你打探家人下落。”

小黄门闻言面露感激,然沉吟片刻,却复显沮丧:“还是罢了,莫言如今我能想起的甚少,寻亲谈何容易?再说便是寻到了又如何,我如今的身份,亦是不能奢望回乡团聚,何苦再添家人伤绪。”

南宫霁思来也确是,便转而道:“你或可告知我你的名姓,我若替你寻访到,便只先告诉你,不惊动你家人亦可!”

黄门忖了忖,思来此着实是一法,便一揖道:“那便劳烦贵使了,我现只依稀记得本家姓文,家人幼时似唤我做四哥,想是排行第四。入宫后我便改了名姓,如今唤作张令其,郎君今后若有事找我,报此名即可。”

此事说罢,前方也将到金明池。

令其忽问道:“贵使此来匆忙,可曾打好腹稿,以备赋诗?”

南宫霁一怔:“原只说钓鱼赏花,怎的还要赋诗?”

令其道:“此是惯例,宫中每有赏花钓鱼之会,官家皆要诸臣做诗助兴。原您为外使,常情下倒不强求,然就怕官家兴起,钦点你做,那便推脱不得了。”

南宫霁敛眉问道:“临时赋诗,难免为难,若有人做不出,则会如何?”

令其笑道:“这便不好说了,若是朝臣,罚酒的亦有,降职的亦有!然贵使倒无须忧心,您是远客,必然不会受罚!”

南宫霁却依旧愁眉不展。

令其知他是怕失颜面,便道:“说是临场赋诗,实却是早已定题的,无非是些应景之句,吟赏花钓鱼、饮宴之趣。”

南宫霁颔了颔首,正待思量去,又闻令其道:“贵使精习射乎?”

南宫霁诧异道:“今日还将习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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