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 第19章

允熙叹道:“此言倒是!汝身份特殊,自当谨慎;而我二人,却也并非得意,我朝宗法严苛,吾等终日困于宫内,倒还不及你,尚能出外游走!”

三人就此叹息间,酒菜已渐上齐。三人便始推杯换盏,喧腾起了。

饮宴至申时,南宫霁怕他二人晚归不妥,便催散席。二人意犹未尽,却是一拖再拖。

南宫霁劝道:“尔等晚归或教宫中忧心起疑,还是先散了,下回再聚罢。”

允则道:“难得出宫一回,却还只得躲在这等僻静狭隘处饮宴,本就憋气,你却还要早早催促散席,可不无趣?!”

南宫霁笑道:“他日便再寻个更好去处,既较此处宽敞,又可避人,彼时再常聚也无妨。”

允熙笑道:“如此,倒不如于僻静处置座闲宅,平日进出往来倒方便。”

南宫霁闻言倒不知该笑还是该叹:看他这一言出得随意,却全不知汴京地贵,一座宅邸至少要价上万贯,他等何来这闲钱?!

倒是允则还通些世情,道:“吾听闻外间宅地甚贵,吾等用钱皆受家中管束,偶要取用个百十贯还好说,若再多,便难了。”

南宫霁正欲称是,不料他又道:“若要置外宅,只合吾三人之力恐还欠缺,依吾之见,还需再多几人出资。便是宫中伴读这几人,希严便罢了,他年幼不掌事,景况尚不及吾等,允宁倒可,四皇叔薨逝之后,他名上已是一宫之主,虽内事多半还由婶母操持,然而用度上自较吾等宽裕。”

南宫霁心中觉荒谬,然心知这二人已有醉意,便索性顺他话道:“话虽如此,然而便是集我四人之力,恐还差些,我看不如教太子也出一份,今后买了宅子,也请太子常来一聚,而此事万一要出纰漏,上也必将因顾及太子而网开一面。”

言犹未落,允熙便忙道“不可”!

南宫霁笑道:“未曾一试怎知不可,此事便是不成,思来太子看在往昔情分,也不至降罪。”

允熙道:“并非此意,只是,太子。。。”他虽有些醉意,却还不至糊涂,言语尚存分寸。

只是允则已醉了七八分,且本性直,此时尤见不得旁人作态,遂抢言道:“汝已入宫这许久,难道还看不出么,太子平日深居简出、勤学克己,实则乃是自危!”

允熙当即变色道:“莫要胡言!”

允则道:“此处并无外人,且此事明眼人皆知,并非秘闻!当初那李继中之事牵连东宫与皇后,以至天心震动,若不是皇后当时还得圣眷,恐。。。太子如今乃是如履薄冰,时时自危啊!”

南宫霁闻言自惊诧。

允熙适时打断:“罢了,该说的不该说的皆已说了,就此散了罢!”

此时虽已过了上元,毕竟还未出正月,各处尚飘荡着节庆之余味。南宫霁在城中随意逛走,心内甚惆怅:原以为伴读东宫必有益处,今日才知竟是险事!东宫前景未卜,他等亲随便也祸福不知,想来怎不教人烦恼?而方才允则那番话,又令他疑惑横生,那“牵连了郭后与太子之事”,想来非同寻常!而他既言此事非秘闻,张令其便定然知晓一二,回去还当细问之。

上元节后,资善堂复开,上有旨:二皇子越植已长,且性聪颖,勤劳嗜学,遂封豫章侯,迁资善堂随读,以期成器!

初入二月,几日风雨,天色未见回暖,正是春寒料峭时。

二皇子越植入资善堂已大半月,平日言止依旧有礼,与上元夜简直判若两人!太子的思虑却似更重了,陈日愁眉不展,南宫霁与允熙、允则既知此间缘故,难免为其不平,因而多少总与二皇子要疏远些,常日见时只浅作问候,寒暄亦少。只希严因与二皇子年岁相近,倒还有些话说。好在二皇子性格孤高内敛,平日便少言寡语,未尝与人交好,因而纵然那几人有意疏远,旁人一时倒也看不出端倪。

第18章 愁思

二月中,商恭靖王子越允宁封滁州刺史、平原侯,赐婚娶崇武军节度使高彦绾之孙高氏!天子亲临主持大礼,南宫霁亦得许前往观礼。

晚间正宴散后,几人在偏殿设席又畅饮嬉闹了一阵。

临散席,允宁叹道:“自今日后,吾便不再入资善堂了,日后相见恐不得这般随意。”原他本就年长些,如今又已成婚,自不宜再长往来禁中。

几人虽早知此,然当下听他这般说,心下皆不是滋味,各自吁叹一阵。

忽闻允则道:“实则,吾倒有一策可教吾等依旧长能相聚。”

允宁奇道:“何策?”

允熙笑道:“休听他胡言!此事本极难为。”

允则驳道:“难为之处,只是缺钱罢了。”遂便将几人欲凑钱置外宅之事道来。

允宁听罢惊道:“此事,汝等也敢!万一宗政追究,如何担罪得起?”

允熙道:“此吾等如何不知?若非宗法至严,教吾等平日里都不能有个聚处,亦不会有此想。”

允宁叹道:“罢,此教我想想再说,然尔等切记此事万不可宣扬!”

夜深露重,寒气悄然透过窗帘渗入车中。

酒意渐为散去,南宫霁轻叹一声,撩帘回望那灯火通明处,似有感而生,吟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令其闻之一旁打趣:“郎君只将这后句赠与平原侯倒是应景,那前句便免了,生生死死的,甚煞风景。”

南宫霁一笑,并未答言。

令其又道:“小的虽未念过甚么书,然向来听说但吟这花月鸳鸯词的,皆是有情之人,如此说来,郎君莫不是。。。”

南宫霁教他一言戳中心事,自难免几分难堪,道:“汝今夜难不成也饮醉了,竟敢打趣起吾来!”

令其笑道:“确是短饮了几杯,方有三分醉意便胡言乱语,着实该打。”

南宫霁笑道:“罢了”,转念怕他再提此话,便道:“听闻宗室后辈中,今上最为喜爱平原侯,今日看来,倒是不假!”

令其道:“平原侯年幼丧父,自小便养在宫中,及长虽出,却依旧伴读太子至今。官家与他名上是叔侄,实则却情胜父子!因而圣眷厚些,也是常情。”

南宫霁叹道:“原是如此!说来吾与之同窗才两月,却也甚相投,不想这般快便要别离,自为不舍。”

令其笑道:“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郎君与同窗交好本无可厚非,然而我朝宗法严苛,日后若是散了,也难以常相往来!既如此,当下倒还不如淡些好。”

南宫霁颔首:“此言自是!然当下与他几人日日相见,自不能太过深分!”忖了忖,又叹道:“如今平原侯既去,想来不出一年半载,余者也将封爵,到时他等皆出宫,独留吾一人在禁中伴读岂不无趣?!”

令其宽慰道:“郎君无须多虑,诸王子纵然封爵,也并非不可入宫,况且这几位王子皆是自小便随在太子身侧的,一时半阵,自还不能散!”

南宫霁摇头:“吾看未必!他几人年岁都不小了,来日封爵成婚,难免图个自在安逸,彼时想必纵然是太子也不便挽留之。”

令其亦笑:“这般说,倒是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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