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其凑近道:“今日知春来见,说宋美人已然应下那事了。”
南宫霁笑道:“果是好事!然宋美人如何这般轻易便应承下了?”
令其道:“自不轻易,乃是知春瞒下了郎君在外斡旋之情,只说有处收她那扇子。”
南宫霁笑道:“她倒机敏!然这般也好,免得美人为难。”
令其道:“郎君即便厌烦,小的依旧要提醒两句,此事万须谨慎!万一走漏风声,可就要起大风波了!”
南宫霁笑道:“知道。”
主仆二人一路逛着,眼见也到府前了。令其一晃眼,却瞧见一熟悉身影闪过,径直往后院去了。不禁“咦”了一声,道:“那不是柳娘子房中的兰香么?怎这般晚了还在外闲逛?”
南宫霁倒是大度,笑道:“良宵甚好,或是听着外间热闹,偷闲出来逛逛,也算情有可原。”
令其摇头:“这些个丫头,果真是愈来愈放肆,改日定要好生整治整治。”
正月底,李琦回到了京中,听闻南宫霁的打算,虽略迟疑,然到底还是应下了。只是单为此独辟间铺子,未免铺张,幸有相识本是做这营生的,便暂且于他铺中寄卖。虽说此非南宫霁的初衷,然也只得先屈就,暂为观望。
再说去年药材生意上蚀了些本,今年李琦打算转投些钱去南方贩木材。自然之前也需与南宫霁商榷。南宫霁想来,那点余钱便是拿回也无大用,一面也是相信李琦的眼光,因而几是不加所思便应允了。
不知何故今年一开春,汴梁城中便刮起了一股修园之风,豪富之家皆始大兴土木,因而当年首批木材运入京,价便上涨了近两成!
南宫霁欣喜之余,倒也好奇其中缘故。李琦数语替他解了惑,原是汴梁如今流传一说,乃是新任开封府尹上奏,汴梁城中多处道路甚至河道窄塞,乃是有豪贵筑园榭,侵惠民道民河之故,应悉数毁去!
南宫霁闻罢大惑不解,道:“如此乃当停修才是,如今怎却相反呢?”
李琦笑道:“当下也仅是一说,尚未施行,而先前那些个占道占河的,本是非富即贵,如今这些人跟风而上,无非心怀侥幸,便是哪日开封府果真追究起,汝想拿谁开刀呢?所谓法不责众,如此而已。”
南宫霁一沉吟:“如此说来,吾等倒是乘这浊流而上了?此。。。可有不妥?”
李琦挥袖一笑:“你我便安享其成即是,何须操他越氏江山的闲心?”
或真是否极泰来,今年这木材生意盈利之时,扇子竟也销得极好!后听令其说,那宋美人家中,原有一日本姬妾,极善制扇,昭容这手画工应是得她真传。便叹难怪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春日,南宫霁虽少了游山玩水的闲情,然为利奔忙,不亦乐乎!
木材上的收益已稳,李琦近来的心思一尽用在了药材铺里。南宫霁非此中内行,自也插不上手,而如今手头有些余钱,便想投在那扇子上。
当下寻思着若要在这扇上下功夫,无非便是盘下间铺子自为营生,然而仅凭宋美人一人之力,每日最多也只出几把,乃是远不够的。知春知晓后,传话来说有法可想。数日之后,竟便果真送出了数十把扇子!南宫霁惊诧之余,也发觉这扇子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令其道:“有些是美人当初闲时所作,有些是近身宫女所绘。知春说,宫人手笔或难免粗糙些,然做工是精细的,权当充个数,价钱上短缺些亦无妨。”
南宫霁细细看过,道:“笔法虽有欠缺,然也得了美人真传,倒难为她这功夫。”
令其道:“郎君有所不知,宋美人近来是得了清闲了。”
南宫霁笑道:“统领六宫自有林昭仪,她区区一介宫嫔,要不清闲也难。”
令其道:“此‘闲’非彼‘闲’,乃是昭仪近来无暇与她为难了。”
南宫霁抬头“哦”了一声,道:“这倒是奇事!”
令其凑近:“近来宫中又新晋两位美人,听说娇媚不可方物,官家甚爱!这不,林昭仪便又。。。”
南宫霁一时怔住。半晌,沉吟道:“令其,吾是有多久未尝进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这么多天素,明天上小荤!
第50章 新欢
四月的阳光尚是软和,绿波荡于御湖,柳色渐入浓郁。琴声清灵,悠扬回荡湖上。时而风起,道道涟漪缠绵缱绻,拂来漾去。
湖心亭中,残局将尽,佳人素手,欲落不落,柳眉轻蹙,正是踌躇。清风兴起,衣袂飘舞,何处飞花沾罗裙。
凭空间,南宫霁似觉自己如牛闯斗室,坏了一室清幽!然而琴声已戛然而止!碧裳佳人静坐案后,垂眸一笑,万种风情。
越凌看似今日这棋性不甚浓,见了来人便起身道:“汝等且下去罢。”
碧裳女子依旧是一笑,福身轻诺。那侍棋佳人却大不情愿,嗔道:“回回如此,官家兴来则召。。。”
越凌一蹙眉,碧裳女子忙上前拉了那含嗔带怨之人,匆匆离去。
南宫霁倚栏而立,摇扇轻笑:“官家对佳人,可少了些耐性。”
越凌哼了声:“朕倒忘了,南宫世子原是花间情圣,这许久未曾露面,想是又添新欢了罢。”
听去似玩笑,却又显带不悦。
南宫霁心下叫屈:这不教常入宫的是他,如今嗔怨久不谋面的又是他,果真天子脾气!且还提甚新欢,岂非本末倒置、颠倒黑白?心内酸意翻涌,未加思索便道:“官家抬举微臣了,臣如今是今非昔比,哪来闲心养闲人?倒是官家身侧,莺啼燕绕,景致大好,着实教人称羡。”
越凌似觉着,凡与这人相斗,他素来是处于下风!无论弈棋、习射,还是钓鱼,甚至当下这---斗嘴!
忽而便有些沮丧,道:“吾只是独自无趣,才与她们消磨一时片刻。说来旁人指摘朕也罢了,你竟也以为吾果真那般荒唐?”语出落寞,似带极大委屈。
南宫霁心中某处顿一软,笑道:“吾不过玩笑话,你怎又当真了?罢了,休再提此!天色晴好,吾来时见园中牡丹初放,且去瞧瞧?”
皆说洛阳牡丹甲天下,南宫霁当初虽因时节之故,并未能赏得,然今日观这梁宫中的花,想来较之西京应是丝毫不差!看来情致之说,多还在于心。
徜徉花海,越凌脸上阴霾早已一扫而光,笑道:“当初,吾最恨便是每年春秋之时赏花游园!那时花纵再好,吾也无心观赏,只知年年此时,要为几篇诗文而苦尽心机!花尚未赏,诗却要先成,总怕做得不好,爹爹不悦。。。”
南宫霁亦笑:“这便难怪,当初吾初赴这赏花钓鱼宴,太子殿下便称病,想来乃是空空之疾啊!”
越凌不解。
南宫霁一拢折扇:“胸无成竹、腹无完稿,可不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