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也不客气,称谢坐在了下手一处位置上,问道:“先生搜湖可顺利?”
郭仁道:“抓到一个,也算小有收获。他说悔不该入了水贼,已决定投奔宁王。”
黄芩点了点头,道:“宁王不正需要这样的英雄好汉吗?”这话里的讥讽之意只有他自己明白。
杨清插口道:“那样的小喽罗,也要看王爷愿不愿收纳他。若是不收,杀了头了事!”
他十分看不惯武正海一遭擒就出卖自己水寨的卑劣行径,是以不愿与这种人同列。
黄芩瞧了他一眼,心道:此人虽是响马出身,倒也有几分骨气。
郭仁道:“毕竟他对湖上水路十分熟悉,能暂时为我们所用,也是好事。”接着,他又叹了口气,道:“再往后......要怎么查,我却没了主张。”
他望向黄芩道:“黄捕头,徐大人对你推崇备至,我想还是听一听你的意见。”
黄芩想了想道:“我的意见,要看先生是打算以找回被劫货物为先,还是以缉拿劫匪为先。”
郭仁不加思索道:“两者都很重要,不分先后。”
黄芩点头,道:“王爷是否已向出事地点上、下游的闸口关照过,让他们全力截查可疑船只,不能错放一艘?”
郭仁讶然道:“你怎会知道?得到消息的当日,就已派人赶过去关照了。”
黄芩点头道:“上、下扎口既已封堵,被劫货物暂时......”话到此处,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无语沉思起来。
郭仁提醒道:“黄捕头?”
黄芩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另开话头道:“至于缉拿凶嫌,首先需确定凶嫌。”
很明显,他刚刚想到的东西并不愿告诉郭仁。
郭仁顺着他的话,回道:“还用得着确定?必是湖上那些水贼所为。否则他们为何要躲起来?”
黄芩笑道:“他们本与官府为敌,抓到便是死罪,纵然什么都没做,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郭仁愣了愣,无话反驳,只得一摊双手,道:“那要如何确定?”
黄芩道:“打捞沉船,查看痕迹。”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也并非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郭仁道:“其实我也正有此意。我们的人,加上你们那些捕快,能不能做到?”
黄芩摇头笑道:“打捞这种活须得深谙水性的好手,我那班兄弟是一个也用不上。至于先生带来的那几位,只怕也未必可用。”
郭仁微愠道:“你这么说,是在消遣我?”
黄芩无奈摇头道:“于公而言,我真是一点办法没有。若先生能调动此地都指挥使的水军,就另当别论了。”
想要调动别处水军,只怕宁王亲自到来也无计于施。
郭仁眼珠转动,
道:“黄捕头刚刚说的是‘于公而言’,那么‘于私而言’又怎样呢?”
黄芩笑得意味深长,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只是打捞条沉船。”
郭仁立时心领神会,道:“那是当然,皇上还不差饿兵呢。”
黄芩笑道:“只要你肯出银子,我就能替你找到精通水性的当地渔民。但需知,他们都只是渔民,只打捞沉船,不牵涉任何其他事情。”
郭仁肯定道:“那是自然,打捞现场总有我们全权负责。”
黄芩问道:“宁王的货船约有多大?”
郭仁道:“是条长约十丈的中型货船。”
黄芩又问道:“能标识出准确的沉船地点吗?”
郭仁道:“有杨清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黄芩低首计算了一会儿,道:“这样大小的船只,需得八到十人同时打捞,按一人一天一两银子算,一天不超过十两。”
一直不曾开口的独眼汉子挑了挑眉毛,道:“为一文钱打破头的事也寻常见,一人一天一两银子,要得了这许多吗?”
黄芩道:“你们南昌府的银子到了扬州府就不值那么多了,一两最多只能换八、九钱。况且不是水性极好的人根本做不来这事,还另有不少风险。”
郭仁对那独眼汉子笑道:“李甫啊李甫,你果然是吝啬惯了,又不花你的钱,何必计较这许多。就按黄捕头的开价办。”
李甫听言便不再多话。
郭仁又问黄芩道:“一天十两,那需多少天才能捞出些东西来?”
黄芩笑道:“既然已确定了地点,运气好的话,一二天便可,运气不好,四五天也足够了。”
郭仁伸手从桌上的包裹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银,递给黄芩,爽快道:“黄捕头先用着,若是不够,尽管找我来支。”
黄芩接过,当即揣进怀中,开颜笑道:“先生如此爽快,那我这就去找人了。”说着就疾步向堂外而去。
临到门口,他又回头道:“最近州里事多,郭先生一行人生地不熟,尽量避免私下行动。若想出去逛逛,可令我等捕快兄弟陪同。”
郭仁点头,笑着目送他离去。
待黄芩走远,独眼李甫上前一步,道:“这厮分明贪财,想是故意多要银钱好克扣留下私用。”
郭仁摇头笑道:“我只怕他不贪,怎会怕他贪财?贪财的人反而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给足银子,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李甫、杨清这才恍然点头,心中暗赞他的高明。
也许,在郭仁眼里,世人只分为两种:能使的和不能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