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道:“我想,若非宁王此事异峰突起,大多数江湖人路过高邮,还是会绕着道走,比如,刚才树下那人。所以,高邮这地界总比别处安宁得多。”
黄芩佯叹道:“你说笑了,高邮有何能耐能令江湖人止步。”
韩若壁悠悠道:“高邮不是有你黄捕头吗?”
黄芩纵声笑道:“你太高估我了。”
韩若壁摇头道:“其实,黄捕头又何须隐瞒,你的手段江湖中知道的人越多,高邮便越安全,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我很想知道,你到任之后私下里不择手段地赶走了多少江湖人,又靠的什么手段令他们不敢再入高邮。”
黄芩淡淡道:“我没做过,哪里知道。谁告诉你的,你去问谁。”
韩若壁摇头道:“问也是白问。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角色,有谁愿意让人知道曾经栽在一个小小的州县捕快手里?”
黄芩道:“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接近我?”
韩若壁笑道:“我就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只因朋友比别人多几个,知道的事自然也比别人多几件。至于接近黄捕头嘛,实在是出于好奇而已。”
黄芩疑道:“真的只是这样?”
韩若壁的话,他实在不敢全信。
韩若壁笑道:“信不信由你。”
黄芩摇头道:“我只当你一派胡言。”
说话间,二人踏进了‘老胡茶棚’。
瞬时,里面所有的目光都‘刷’的全集中在了黄芩身上。
因为他身穿吏服,是这棚中唯一的公人。
茶棚里一时鸦雀无声。
祝玉树此时仍是坐在原座上,一人占据着一整张桌子,脸色虽不好看,但血迹已然擦去。而唐丁则挤到了江紫台身边,和双绝道人四人合坐了一桌,其他人位置不变。
黄芩的目光缓慢地扫过棚内所有人后,径直来到“鬼手虚无”的桌前,大方落坐。
韩若壁跟着坐在了他身侧。
任谁对面坐着这样一位鬼气森森,瞧不出模样之人,都难免不寒而栗,但黄、韩二人竟似并不在乎,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
黄芩朗声道:“老胡,怎不见倒茶?”
一直躲在炉灶后面,且刚刚目睹了一场恶斗的老胡含糊地应了声“这就来”之后,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等他小心地走近时,才瞧见来的是黄芩,立时松了口气,道:“原来是黄捕头来了......有你在就好了。”他又瞧了瞧韩若壁,歪着脑袋回忆了片刻,才笑道:“我记起来了,这位大侠前些日子也来歇过脚,而且还赏了小的十文钱。”
黄芩瞥了一眼韩若壁,道:“原来你也是从这里进去高邮的,看来刚才那一卦并非玄学五术的功劳。”
韩若壁心虚地嘿嘿笑了两声,又转向老胡道:“什么事搞得你这做掌柜的都失了魂?”
老胡偷瞟了眼祝玉树和梅初,摇头道:“大侠说笑了,小的自己没觉得呀。”
韩若壁笑道:“那你出来倒茶,为何两手空空,连茶壶、茶碗也不拿?”
老胡这才反应过来,讪笑道:“对不住了,小的就去取来。”
待替二人倒好茶,放好壶后,他便又迅速地躲回炉灶后面去了。
黄芩轻轻喝了口茶,站起身来,道:“在座的各位可是要去高邮州?”
无人回答。
韩若壁轻声嘲笑道:“你瞧瞧,人家全没把你这捕头放在眼里。”
黄芩冷声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次,黄泉无常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黄芩道:“不是,我管不着,若是,我有几句丑话说在头里......”
高大的刀绝道人早瞧着黄芩不顺眼,此时怪眼一翻,截道:“道爷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一个小小捕头,废话什么!”
‘毒笔书生’宋秀才也悠悠道:“所谓娼优皂卒,统为贱人,捕快归属为‘皂’,又能比我等江湖人高出多少?”
‘毒手尊拳’方拳师‘腾’地站起身,虎步直朝黄芩而来,边走边道:“爷爷我平日最瞧不起那些狗仗人势,说三道四的公人,没想到今日碰上一只狂吠的官家走狗,惹人心烦。不教训你一下,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罢,他解开以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露出两只黝黑的手掌,而后双掌相互按压指节,发出如爆竹般的噼噼啪啪之声。
方拳师素来好勇斗狠,见人打架就手痒,刚才瞧见梅初与祝玉树交手就已是手痒难耐,这时总算找到释放的机会了。
一众人等都瞪大了眼睛,准备瞧这出好戏怎么开场。
其实,在江湖上混的最忌留下案底,若有了案底便只能落草为寇,难以再在江湖上混迹生活。所以说江湖人不忌惮公人是假的。但此时,棚内的江湖人有这么多,而公人却只有一个,孰优孰劣,还是一目了然的。而且,眼下是在城外,不比城内,就算杀了人,流了血,抬腿就可逃离,不易留下案底,这才使得这一干江湖人胆色大了许多。
黄芩抽出身后铁尺,淡淡道:“空言无益,休说大话。”
他知道若不动手较量一下,自己的话不但说不下去,更不会有人听。
韩若壁皱起眉头,喝了口茶,小声叹道:“打架我不反对,不过你切莫再用和上次一样的手段。瞧着令人作呕的话,你请的茶我也喝不下去了。”
除了黄芩,其余众人都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
黄芩‘嘿’了一声,果真把铁尺插回背后,换将腰间锁人的铁链取了下来。
‘毒舌灿花’狄员外忽道:“他两手空空,你却手持铁链,不合江湖规矩啊。”
黄芩转头看向他,道:“笑话,我是公人,讲究的是大明律例,可不是什么江湖规矩。”顿了顿,他又道:“就算依照江湖规矩,他双拳带毒,我链上无毒,你说公不公平?”
这“毒拳”本是方拳师的看家本事,是以狄员外一时语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