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想了想,越发不明白,道:“这么说,你不是道士。可不是道士又怎能修习到玄门正宗的道术?从哪里学来的?”
韩若壁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道:“你的问题好像太多了。”
雷霆见他不答,微愠道:“好,不问就不问!”
韩若壁竟然点头道:“最好。”
雷霆艴然不悦,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韩若壁只当没瞧见,而是把目光直射向下面的石门,警告道:“等下无论瞧见什么,千万不要惊慌失措,否则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明白吗?!”
她虽有怒气,表面逞强,但毕竟对那些行妖作法的妖人还是颇为畏惧的,是以不至因此失了轻重,勉强点头应下了。
二人不再相谈,趴俯在大梁上,全神贯注地扫视着下面的一片火光和静悄悄的大寨。
这时,小天师的摇船已出了七里泽的迷雾,直奔前面的长洲而去。
顾鼎松喜道:“天师的法术果然了得,真的出了迷雾了!”
这次他是由衷地对小天师的道术心生佩服。
要知,顾鼎松因为剑法超绝,智慧过人,还曾在危机时救过宁王,是宁王十分看重之人,是以自视甚高。再者,一直以来,他对李自然和赵元节二人都不怎么待见,只当他们装神弄鬼得了宁王信任,才爬得如此之快。这次,他同赵元节一起出行,宁王竟派他给小天师做副手,屈居了第二把交椅,他一路心里耿耿于怀,但一方面为人老沉持重惯了,另一方面碍于宁王的面子,不便发作,不成想此刻惊觉原来小天师确有异能,倒是自己之前小瞧了别人。
赵元节一边望向前面的陆地,一边将手中的小木盒盖上,收入身边的‘乾坤袋’中。然后,他抬手示意停船下锚。
顾鼎松有些兴奋道:“天师可是要用‘练魂幡’了?”
赵元节笑道:“顾兄正好可以瞧个热闹。”
话音落下,船也停稳了。
赵元节将拂尘插至身后,空出的两手依次从“乾坤袋’里取出了八个和盒子里指路的纸人,差不多大小的空白纸人。
顾鼎松注意到赵元节的一双手白嫩且修长,拇指、小指指甲不但极长,看上去还很锋利。
转瞬,赵元节用右手的拇指熟练地一划,指甲便在食指指尖的皮肉处割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即自伤口中渗出。
顾鼎松正惊讶于他为何要自残时,就见赵元节从容不迫地以指尖上的血,挨个在八个纸人身上画起符篆来。一会儿功夫,八个纸人身上都被鲜血画满了各种符号,赵元节仔细将它们排列好,放置在船头。
瞧着轻飘飘的纸人,顾鼎松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天师把它们放在这里,若是起风,只怕会被吹走吧?”
赵元节阴声细气道:“它们本来就是要走的。”
而后,他不再多作解释,从‘乾坤袋’内又取出了一枝旗幡。
这枝旗幡不同于一般道士用的‘招魂幡’。一般的‘招魂幡’旗面为长方形,旗杆长约两尺;而这枝幡,旗面是小小的三角形,面幅也比一般的‘招魂幡’小了几号,旗杆只有八寸长。
顾鼎松知道这一定就是小天师的‘练魂幡’。
这幡的边框为黑色,幡底为白色,白底上有黑字。左边写着“三魂”,右边书着“七魄”,正中间一个“练”字。另外,幡上斜斜列着八道陈旧却清晰的暗红色痕迹,十分乍眼。
若是经常杀人的人一眼就能瞧出,这八道痕迹象极了经年陈旧的人血。
顾鼎松一眼就瞧出来了,惊道:“这幡上祭着八条人命?”
赵元节阴森森地笑道:“其实不只八条,不能用的我都舍弃了。”
为了寻到这八个凶魂戾魄,他杀了不下几十人。
对于修习左道之人而言,‘练魂幡’是极其霸道、邪门的法术,是将十分厉害的凶魂戾魄锁于幡上,带在身边,到了需用之时,再施法将魂魄放出,附身在纸人上,依命前去杀人。
但是,被锁在练魂幡上的凶魂戾魄,必须是被幡的主人亲手杀死的,且在魂魄尚未离体,人将死未死之际,刨开心脏,取一把心尖血、再沾一抹身下精,混合起来留下痕迹,才能以幡锁住魂魄,方便后用。魂魄是否厉害,与它在世时的武功、能力没甚关系,只与心性有关。生前越是心性暴戾之人,死后的魂魄越是凶戾,施展开来的威力也越强大。不过,‘练魂幡’在锁住了魂魄后,仍需要不停地以道术加以修炼,幡主若是道行不够,也会被幡上的魂魄反噬而亡,死状惨不忍睹。而练魂幡的作用强弱,范围大小,以及能同时驱动多少个凶魂戾魄,则和练幡的水平,以及幡主的道行有着极大的关系。一般来说,幡练得越久,幡主道行越深,幡上的魂魄越凶戾,这‘练魂幡’的法力就会越强。
以小天师目前的修为,已可同时驱动八只凶魂戾魄。
只见赵元节将‘练魂幡’执在手中,左右连转数转,双目微瞌,口中喃喃念着经咒。
而‘练魂幡’刚刚转动之时,便有丝丝阴风若有若无地,在周围来回往复。一边的顾鼎松立刻觉得头皮发乍,毛骨悚然,寒气从头顶直灌脚下。
以他的功力修为早已寒暑不侵,现在却居然出现此种情况,实是极不寻常。
没过多久,猛然间,赵元节两眼圆瞪,将幡往下一掷,顿时雷声交作,黑气乍浮,
团团包裹住那八个纸人。而那八个纸人似是有嘴能讲一般,在黑气笼罩下,发出无比凄厉的吱吱嚎哭之声。随后,在顾鼎松的目瞪口呆中,黑气消散,而那八个纸人已没了踪影。
顾鼎松正想寻问,却见赵元节仍在凝神聚气,头顶隐隐有紫气升腾,手中的‘练魂幡’不停地剧烈掀动着。
这一刻,水面上无风无浪,但那枝‘练魂幡’却象是在惊涛骇浪中挣扎一般。
瞧出赵元节仍在施法当中,顾鼎松转身对船上的另五人嘱咐道:“天师正在作法,我们切勿打扰,注意水面,如有动静,须得小心应对。”
那五人点头称是。
顾鼎松明白,有船行驶而过,便会引起水面的波纹变动,是以他特别留神关注湖面。
只见湖面波平如镜,浩瀚连天,象是凝固住了一般,想是没有船只从周围驶过。
韩若壁和雷霆俯在大梁上没多久,便听得寨门轰轰巨响不绝,宛如连环炸雷,似乎有极其沉重地东西正在外敲打,震得人两耳嗡嗡作响,心神凛凛散乱,整个大寨也随之震颤不已。慢慢的,伴随着这种声音,间或有黑烟从石门的缝隙中滚滚而入,还携着股扑鼻的腥臭气息。
雷霆哪曾见过这种阵势,惊惧之下,手心泛起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已有些后悔陪韩若壁留下来了。
韩若壁回头,先是笑了笑,似是想缓解她的情绪,而后又表情严肃地将食指置于唇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以示强调。等雷霆点头表示明白后,他才转回头去,又盯着寨门。
又是轰轰轰几声巨响过后,霎时烟尘弥漫,砖石棱飞,在一片哗啦啦的坍塌声中,硕大的石门倒塌了下来。
烟尘尽处,八个一丈来高的厉鬼,黑绿面皮,粗长獠牙,身如巨灵,掌若蒲扇,驾着滚滚黑烟,挥舞着鬼头大刀扑将进来。
雷霆见状,满面惊恐之色,一时间心胆惧寒,控制不住地“啊”了一声。